清远国公府在京城向来低调无名,可能少有人知,但昭德将军的名字,卢亭松一定知道。
果不其然,卢亭松的脸色变了变,气势已弱三分,他只能折身见礼道,“原来是老太君,晚辈失敬了。”
一边的属官也跟着老老实实地行礼。
他们自知,虽然林家两个将军不在了,可林家那些部下和姻亲还冒着热气,且这老夫人还是诰命之身……如今的林家在京城可能地位已大不如前,可要拿捏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对于孙杰一事,卢亭松还是不打算放弃,他也有自己的理由,“恕晚辈直言,老夫人若是要阻拦我等移案,怕是于礼法不合。”
“哦?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不合法?”赵氏肃面直问。
“律法有云,女眷不得干涉政务,即便是皇后娘娘在此,也无权阻拦我们,还望老太君得悉。”卢亭松说着说着,声音又开始高昂起来。
“你在这儿说什么狗屁之语呢!”林知意叉着腰再次出声,“我祖母哪是在干涉朝政啊,分明是在助民请意。”
“哈哈哈……”赵氏转肃为笑,“我这孙女说的没错,老身这是为民请命,可不敢插手政事。”
默立在侧的朱翦也带着几分扬眉吐气看向卢亭松,眉梢一扬,你敢对手无权势的平民动粗,那对大将军之母,身怀一品诰命的国公老夫人呢?
“你……”卢亭松不敢对赵氏无礼,只能用吃人的目光看向年少好欺负的林知意。
“你若是再敢胡语,污蔑我祖母,我就告诉沈爷爷,让他去陛下面前参你!”林知意昂着脑袋,回瞪着他斥道。
“沈……”
“卢公子可能不太清楚,这位林大姑娘口中的沈爷爷,正是御史大夫,沈正云。
林姑娘的二婶婶,便是沈大人的独女。”朱翦贴心地提醒道。
“哼!”林知意适时地冷哼一声,将一个张扬冲动的贵女形象表现地淋漓尽致。
对付卢亭松这种人,不能讲理,得仗势才最管用。
听到‘御史大夫’四个字,卢亭松不禁暗暗咬了咬牙,这才真正觉得此事棘手起来。
“老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卢郡守非要亲自复审案件,那让他来临水县复审也可。既不耽误事情,也能安这些父母的心。
且作为一郡的父母官,老身也相信,他必能体会这些百姓痛失女儿,害怕凶手逃脱的心情。”
这段话,谁来说都有以下犯上之嫌,可若从地位高,辈分高的赵氏口中说出,谁也不能说出个不是来。
“郡守如此为民,待老身来日见到亲家公,必然会好好褒赞一番。”但反过来,你要是敢徇私枉法,那我也会告状。
眼见赵氏步步紧逼,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卢亭松心知,不仅今日移案移不成,而且很有可能,这次表弟死得死,不死……也得死了。
此局已定,他再难回天。
“老夫人说得是,待晚辈回去了,必将您与百姓的意思转告家父。”卢亭松最后无可奈何道。
朱翦见状,立刻凑上前,“那……本官就将贵表弟一干人重新押回县衙了?”
卢亭松气闷地扭过头,狠狠挖了他一眼,却哑口无言,默认了。
“来人呀,将孙杰几人押回牢房!有关文书也给本官好好地收回去。”
“是!”师爷和衙役们中气十足地回道。
“表哥!表哥救我啊,你怎么不救我了?!表哥!”孙杰这次是彻彻底底地慌了。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卢亭松向别人低头,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临水县不再是那个他能一手遮天的临水县了。
受害家眷们虽然早就被告知今日会发生的事,且有所准备才来演了这场戏,可心里也还是会害怕,害怕好不容易抓到的孙杰真的会再次逃脱。
如今他们看到了结果,心中大石完全放下,于是也纷纷满怀感激,既悲伤又高兴地向赵氏跪谢,
“谢老夫人为我们做主,谢谢老夫人!”
赵氏受他们情绪所染,眼眶也忍不住微微发红,“你们都快起来吧,你们放心,只要有老身在,没人能包庇那个凶手!”
“多谢老夫人!”
“愿老夫人长寿安康!”
“谢谢您……”
在一片感激声中,周围百姓也开始称颂起林家的大义,
林家男儿血洒沙场,身献东沧,其母即使已年迈体弱,也依旧撑杖护民,主持正义。真不愧是一脉亲母子啊,
而且有了老夫人坐镇临水县,以后就再没人敢欺负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了……
见此一幕,朱翦忍不住看向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他原以为,大姑娘帮助自己是因为年少心软,心地良善,如今看来,呵呵,倒是他幼稚无知了。
只怕从此以后,临水县的百姓一遇到不公,最先想到的不是他这个县令,而是清远国公府喽。
察觉到朱翦强烈且复杂的目光,林知意回以歪头一笑,端的是烂漫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