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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金枝玉叶09(1 / 1)


1933年5月31日,《塘沽协定》签订,实际上默认了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东北三省和热河的合法性,并承认冀东为“非武装区”。

1935年1月中旬,日军制造“察东事件”,迫使南京政府承认察哈尔沽源以东地区为“非武装区”。

1935年5月初,天津日租界《国权报》社长胡恩溥和《振报》社长白逾桓相继被刺杀。

5至7月,华北驻屯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和关东军奉天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借刺杀事件与“张北事件”,胁迫南京政府达成“何梅协定”。河北、察哈尔两省主权丧失大半。

此事一出,国内各方势力震惊于国民政府的一再退让,反日抗日情绪空前高涨。

国民党北平军分会代理委员长何应钦乘车返回酒店时,竟被愤愤不平的北平民众往车顶砸了一篮子鸡蛋。

何应钦又气又笑,对妻子抱怨道:“如今都成我的不是了!”

妻子不为所动:“难道你和日本人签协议,就没料到今日?”

何应钦低语:“好吧,协议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你在看什么?”

妻子向他示意手中的报纸。何应钦本不想看的——因为猜到上面恐怕没什么好话,但见妻子兴致勃勃的模样,也被引出了好奇心。

“我看看都写了什么……”他忽的瞪大了眼睛,震惊道:“这,这不是胡写嘛!”

妻子诧异地看向他。

何应钦像是一口咬到了热腾腾的鲜美馅饼,卡在喉咙里,吃也不是吐也不是,烫的坐立难安。

“那只要命的蝴蝶……”他呻吟道:“可不是我们养的。”

“日本人找个借口罢了,你怎么也信?”

“这样么。”妻子失望道:“我还挺喜欢她的。”

何应钦又摇头又叹气:“你不知道她给我们惹了多大麻烦。要不是她杀了胡白二人,日本人也不会……”

妻子睨他:“你方才还说是借口。”

何应钦失言,顿了一下:“借口也是确有其事,她的行为促成了这个结果……”

“她要不是出于这个原因,归于这个目的呢。”妻子随口道:“说不定是为了逼你们表态……”

“你这说到点子上了!”何应钦接道:“这只蝴蝶,十有八九是个地下党!”

党务调查处已经派人来了,何应钦倒是有些遗憾,自己不日将返回南京,恐怕无法亲眼见这只蝴蝶落网。

又转念一想,如今华北地界可谓是一锅乱粥,又要与日本周旋,又要剿匪,还要严控舆论,等闲之辈怕是要累死在任上。

比之宋哲元,他被砸几个鸡蛋,倒还算轻省的!

何应钦于一周后启程回南京,他所料不错,宋哲元如今果真在水深火热之中。

尤其是十二月份,宋哲元被指派为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更是被架在火堆上,成了靶子。

觊觎华北的日本人步步紧逼,宋哲元小心周旋,发表谈话,希望“中日亲善”,又要保全领土,内政不受干涉;就任河北省主席,声明今后枪口绝不向内,又要速定“剿匪大计”,日日忙的像个陀螺,头发一团团的掉。

因此属下要拿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烦他时,他不由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租界事租界了,这也要来问我?!”

待得问清是谁捅的这事上来,又不禁苦恼扶额:“这人倒是要见见……哎,叫人把我晚饭时间空出来吧!”

这人,的确是个麻烦人,且不可敷衍。

宋哲元一声长叹,打起精神去了。

约见的地方离办公楼不远,就在隔街的一家西餐厅。宋哲元到的时候人已经等着了,背对着包厢门,穿了半旧不新的军装,是个很流畅挺直的身材。

宋哲元走近,看见了他的正脸,和两年前变化当然不大。毕竟席师长正是精壮年纪,品貌只有更英俊,万没有衰退的道理。

只是联系到其他,宋哲元在男人沉静严肃的面孔里隐隐瞧出一两分落魄来。

宋哲元落座,开门见山:“这事,跟你实话实说,我可办不成。”

席聿深神色不动,镇定道:“宋委员长常说租界事租界了,事情既然是在法租界出的,受害者又是个中国人,怎么能让日本人当了一言堂?”

宋哲元似是被他说动,一点头:“好吧,我可以去问问法国人的意思。”

席聿深道:“哪里用这样麻烦,不妨各家出个代表,中日法坐一堂,再请中立国做见证……”

宋哲元暗恼他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如今这时节,请洋人说话可不是白请的,没有实在好处,还讲什么公正。

于是自顾自拍板:“不必,这就是小案子,到此为止——”

“小案子?”席聿深忽的开口。

宋哲元见他乌黑黑的一双眼睛深潭似的不见底,心下颤颤,疑心这个敢和日本人拼到血流千里的军人要当场发飙。

他扯出一个笑来:“是个,是个女学生是吧,听说年纪轻轻,可惜了。不过家里人也是要过日子的……”

谁料他不提还好,一提席聿深的眼底仿佛要狠厉地射出刀子来。

“她没什么家人了!”席聿深舌头抵着齿根,开口时尝到了浓浓的苦涩,“她哥哥死在了战场,父亲早亡,只有一个母亲,如今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

宋哲元闻言隐隐为之前轻慢的态度而后悔,但他更不爽的是席聿深的态度。怎么,自以为高尚地来批评他了?

他冷声道:“席老弟知不知道什么是大局?如今局势这般紧张——”

“什么叫大局?牺牲民众,排除异己的大局?!”席聿深情绪难抑,倏地站起来,低吼道:“那个女学生是没有什么家人,可国家本该是她的父兄!去保护她,去维护她!”

他这番话可谓大逆不道,宋哲元大惊失色,一时竟来不及义正言辞地驳斥他。

席聿深也不想失控地太厉害,他重重吸了一口气,拾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要走。

宋哲元回神之后面色铁青,将叉子也撂了,厉喝道:“席聿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看你是打仗把脑袋给打傻了!还想当这个少将就滚回来!”

男人的手都搭在了门把上。

他闻声偏头,露出沉静而坚定的侧颜,“我清醒的很。”

“至于这个少将,谁爱当谁当去吧。”

席师长,席聿深绝不是空口白话,宋哲元气还没消呢,这人就带着副官——好像是姓肖,和他重整的那几千亲信人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哲元当然不能因为几句狠话,撤了他的职,没这个道理,也不能够。毕竟席聿深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军功。但也不欲轻拿轻放,发了一通火,便卡了他的物资。

偶尔闲下来也会想,这姓席的小子拉着队伍跑哪里去了。

他一个中央军的军官,还能跑哪里?地方军也不敢要啊!

总不至于,去投了地下党吧?

这年末十二月十二日,灰头土脸逃出东北的张少帅联合时任陕西省政府主席、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的杨虎城,干了一件大事。

兵谏!

军政部长何应钦精神一振,极力主张“讨伐”张杨,意图调动陕、甘、宁、绥、豫等地的中央军准备进攻西安,并派数十架飞机飞临西安上空侦察示威,准备进行轰炸。

同时暗地里联络此时尚在日本的汪精卫,请他即刻回国“主持大事”,好“取蒋而代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西安。

西安事变将要如何解决?

这决定了中国、日本,乃至东亚、大半个世界的未来将走向何方。

由于西安事变具有波及整个东亚政局的重大性质,自西安事变伊始,日本政府和军方立即给予重大关注,并决定行动方针。

事变初期,日方对这次行动的定义是“一场建立在军阀倾轧基础上的叛乱”。于是定下的方针是消极观望。中后期,由于确认了西安事变背后的势力介入,为防止国民政府在接受容共和抗日政策的条件下与西安方面达成妥协,日本方面软硬兼施,以各种方式向其施加压力。

12月17日,日本外相有田八郎在其官邸接受了中国国民政府驻日大使许世英的访问,并向其指出:“张学良标榜容共抗日,然邻邦之赤化,对日本帝国之安全,远之东亚和平,给予多大危险,故日本政府期待国府对该事件讲求严重且适切之措施。”

18日,有田八郎继续向许世英指出:“对于救出蒋介石及妥协之一事,不致反对,不过重视南京政府之是否采用容共抗日政策而为之警告。”

19日,有田八郎再次向许世英指出:对于新闻所报道的南京政府与张学良实行妥协的动向,“日本政府当然不得不抱重大关心”。

在中国,日本驻华外交人员也通过各自渠道向南京政府试探和询问。

作为拉拢手段,日本方面也开始采取一些主动的缓和行动。如在12月15日以后开始撤退派至青岛镇压日资纱厂工人罢工的海军陆战队等。绥远问题上。12月17日,在日本授意下,伪蒙古自治委员会会长兼伪蒙古军总司令德王向绥东前线发出停战令,停止进攻。19日,德王接见记者,对西安事变表明立场,并特地称其停止军事行动,并非拥护中央,而是“不喜欢乘他人困难”;“蒙古未曾服从中国,国府须归还绥察两省”。

中国事态的变化速度最终超出了日本方面的预计。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在各方努力下,蒋介石接受了“停止内战、联共抗日”等六项主张。

同日,蒋介石携宋美龄、宋子文,并由张学良陪同,从西安安抵洛阳。次日到达南京。外界看来,西安事变开始时是突如其来,而结束时又是戛然而止。

而对日本而言,这或许是最坏的结果。

日本失去了介入获利的最好时机。而他们所期望的,中国地方军阀趁势而起,割据动乱的场面也没有发生。

无论事因何起,因何毕,中国人自危局中自己挽救了自己。

这次失败的围观过后,日本政府对华立场逐渐滑向陆军,基本上回到九一八事变后要求对华强硬的轨道上。“对华一击论”占据主流。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军寻衅向宛平城宛平县城开炮,意图开展全面进攻,从根本上灭亡中国。

中华民众的力量被宛平城彻夜的炮火唤醒了。

青年进步学生参加情报、募捐、救护等工作,并组织战地服务团;长辛店的工人运送枕木、铁板和铁轨到宛平,修筑阵地;郊区农民为前线输送粮食、饲料、燃料和民工……

十日,国民政府向全国各行营、绥署及各省市发出密电,要求全国各地方各部队“确实准备,勿稍疏懈,以防万一”。这件密电实际上是一秘密的全国动员令。

卢沟桥事变若不能和平解决,“便只有拼全民族的生命,以求国家的生存”。

再没有人轻视日本人的野心。

山西、广西、四川、宁夏、云南、青海等省的地方实力派纷纷发表通电,拥护中央,拥护抗日。并全部出席八月的国防会议,宣誓救国抗日的决心。

一九三七年七月二十九日。

北平,天津沦陷。

留下了第二十九军五千多具尸体,留下了几十万无家可归的难民。

日军兵分两路,一线自东北下华北,攻北平天津、河北、山东、山西、察哈尔、绥远五省;二线自长江口登陆,攻上海、南京、广州、广西,一方面控制了中国东南沿海大部分海岸线,意图分割孤立中国部队,另一方面南北夹击,吞食中原。

至此距日本大放厥词的“一月内解决中国事变”,已过一整年。

一寸山河一寸血,这一年多的时间,是一百万中国军人拿生命垒起来的。

如今战火稍歇,日军兵力分散,暂时无力组织大的战斗,人们总算能缓口气了。

天津这个历经数百年沧桑,积淀厚重的城市,如今正勉力自颓败的废墟中站起。

世道到底大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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