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是如此说,朱瞻墡石亨带着一百多人队伍,奔走之间,还是顺手猎杀了些野兔野羊野鹿之属。
毕竟闲着也是闲着,顺便开开荤改善一下伙食,也不失一件美事。
秋季之时草原野味只只膘肥体壮,烤制之后,一口咬下满嘴流油,吃得朱瞻墡大呼过瘾。
若不是死亡阴云时时笼罩头上,这趟狩猎之旅还真令人心旷神怡。
可精神紧绷了几天,却是什么事都未发生。
茫茫草原,天高地迥,一眼望去,远近尽是已开始枯黄的野草。
除了草丛中偶然蹿出的动物,朱瞻墡这队人马一路行来,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下可就把朱瞻墡和石亨搞不会了。
“殿下,莫非咱们所料有误,太孙确实只是想和您会猎于此?”
石亨勒住马,语气有些不确定。
朱瞻墡也是一头雾水。
冥冥之中,直觉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目光远远盯着自己。
可这几日下来,派过不少斥候沿着来路搜查,甚至在路上埋伏,都未曾发现异常。
自己这些人身后,并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
也就是说,朱瞻基并未安排人马从身后袭杀过来。
难道自己真猜错了吗?
朱瞻基其实并无加害之心,真只是因为军旅无聊,带自己出来狩猎?
“今天是第几日了?”
朱瞻墡仰头打量西偏的日头,随口问道。
石亨不假思索:
“回殿下,第四日!”
“按太孙跟您的约定,明日两边就将汇合,比拼猎物多寡。”
“汇合地点距离此处有百多里,殿下,咱们要不要趁着天晚前还有一段时间,往汇合地点先赶些路?”
朱瞻墡心头灵光一闪:
“咱们行军路线,是不是跟他当日划下的路线并不相符?”
石亨不明所以:
“那当然,狩猎并非殿下第一要务,我们旨在提防太孙派兵袭击,完全是信马游缰,怎会按他的指定路线行进?”
朱瞻墡心头大寒,刚刚闪过的灵光化为汹涌潮水,涌上心头。
他明白了朱瞻基的打算。
这几天,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朱瞻墡目光倏然看向北面,脸色凝重:
“突袭之敌,必定是从北面而来,石亨,你帮本皇孙仔细看看,北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朱瞻墡之前毕竟日日长时间读书,视力输石亨不少。
石亨向北方极远处细细打量许久,脸色突然难看下来:
“殿下不好,北面天地相接之处,果然有一道微不可察烟尘,初步估计,距离我们十数里开外。”
“对方若是全速前来,一两刻钟就能到达。”
朱瞻墡心中狠狠一跳。
所料果然不差,只是不清楚这是谁人带的队伍。
“敌袭!敌袭!”
“所有人等集结成阵,弓箭准备,锦衣卫贴身保护殿下!”
“结阵!”
石亨蓦然大喝。
检查擦拭长刀,摘下身上的牛角巨弓,严阵以待。
那些骑兵和锦衣卫顿时慌张起来。
好在均是训练有素之人,连忙按着既定阵列排好新月阵型,遥遥面对北面,做好战斗准备。
箭羽搭在弓弦之上,只等着朱瞻墡和石亨下令。
而那数名贴身宦官,何曾见过如此阵势。
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紧紧凑到朱瞻墡身旁。
朱瞻墡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型钢弩零部件,有条不紊组装好。
最后用脚踩住弩臂奋力一拉,弩弦张满。
在中心凹槽中放入一支特制的小铁箭,钢弩已准备妥帖。
就这一会儿功夫,石亨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殿下,情况不妙,对方约有四五百人规模,数倍于我们。”
“要不......我们还是撤吧?”
就算以石亨的悍勇,在无险可守的大草原面对悬殊实力对比,也不由心生退意。
朱瞻墡微眯双目打量。
北方那道烟尘已近了许多,隐隐能看见烟尘前头黑压压策马扬鞭的身影,向自己方向杀来。
如一道蓄势扑来的巨浪,又如一堵倾城压来的黑云。
兵卒和锦衣卫们看清之后,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频频转头打量朱瞻墡。
只等着朱瞻墡一声令下,调转马头策骑逃命。
“你估算过了?来敌只有四五百人规模?”
朱瞻墡脸色深沉,开口问道。
石亨不明就里,却是回答得确定无比:
“末将确定,除非还有骑兵落在后头烟尘之中吃灰,否则来敌数量绝不会有太大出入。”
朱瞻墡轻叹了一口气,语气转为坚定:
“那不用逃了,大家放弃幻想。”
“应该还有一支数量大致相等的骑兵,从侧方包围过来。”
“就算全速逃亡,我们也要两三天时间才能回到大营,绝对躲不过敌人追杀。”
“反而因为逃亡耗尽全力,再无抵抗之能。”
“准备应战吧,能杀多少杀多少!”
石亨闻言,张目四处打量,猛然神色一片惨然:
“殿下料事如神,我们回归大营的方向果然隐隐也有一道烟尘。”
“归路已断,除非我们一路向西逃亡,否则躲不开第二支骑兵截杀。”
话如此说,可向西逃亡,危险重重。
要是能回归大营,自然是上上之选,向西逃亡只是无奈之下的最后办法。
阿鲁台的鞑靼大军,就是避开明军向西逃逸。
要是迎头撞上鞑靼大军,就他们这些人,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而且,再往西而去,就是瓦剌的地盘。
石亨凑近到朱瞻墡身边,压低声音:
“殿下,你怎会知道来敌规模?这些骑兵是太孙派来的吗?他怎么敢?难道不怕圣上追究责任?”
朱瞻墡冷笑:
“石亨,你是忘了,由兀良哈探子带路,深入草原劫掠鞑靼老弱部众的骑兵千人队?”
石亨满脸震惊,端坐在马背上的魁梧身材顿时石化,张开嘴忘了合上。
朱瞻墡转而自嘲摇头:
“这条毒计是我出的,没想来报应这么快就落在我身上,只是不知道这些骑兵,是那个将领带队的。”
“若本皇孙所料无差,这些骑兵必定改成鞑靼人装束,就算我们之中有人侥幸生还,责任也落不到我的好大哥身上。”
“这些骑兵都是精锐,战力远胜于我们这些兵卒,更何况双方人数悬殊。”
“先行应战吧,瞧准时机,随时准备撤退!”
“万一事态紧急,没办法也只能向西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