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的泪痕久久未干。
泪眼朦胧中,前世今生的记忆翻涌而来:
那微微蹙眉令她一见倾心的韩望书;那即便是心情愉悦也只会淡然一笑扭头望向别处的韩望书;那永远都是长叹着气有话从不会痛痛快快说出的韩望书;那月夜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抛却所有内敛自持狂热吻着她的韩望书;还有,那南征回来带着陌生女子却也仍旧不动声色的韩望书……
前世,她毫无保留地爱着他;今生,她使尽浑身解数欲逃离他。
纵是爱意不再,纵是她已变得漠然,可是,却从未想过他会不在这个世上。
江南烟雨连绵时,她每每望向北地,总有一种踏实之感。
她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他可能在马背驰骋,可能在战场厮杀,甚至可能与旁的女子携手共赏胜景,可是,他却始终就在那里。
就在伤心欲绝之时,薛妈抱着云儿进来了。说云儿哭闹,一直要找娘亲。
云儿从出生以来,从未像她弟弟一般在夜里哭闹过。
南屏喃喃自语:“云儿这是在怪我呢,没能让她见到爹爹一面,她这是在怪我呢!她轻拍着女儿,将她哄睡,整个人却是不知道何时才睡去。
次日清晨,她在晕晕沉沉中,却听到一阵嘈杂。
烟轻说是柜上几个管事的,“小姐,今日儿是月尾,怕是他们要着急对账吧。我还是打发他们回去吧。”
“为什么要打发他们回去?生意依旧得做,日子依旧得过。”南屏挣扎地坐起身来,“云儿什么时候被抱走的?”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担心小小姐醒了之后会吵到小姐,就让薛妈过来了。小姐,别担心,小小姐夜间哭闹不是身子不爽利,刚薛妈抱起她的时候,她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呢!”烟轻贴心地说。
“那就好!”
“小姐,东海昨日也回府了,叫他同西洲一同去再去探探情形,他还能讲几句蔽日国的土话,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都妥当了,依照小姐的吩咐,又多给了二十两银子。”
今夏雨水大,小厮东海家遭洪灾,父母都亡故了。南屏心知,这是烟轻担心西洲毛躁办事不利,这才催促着东海快些回来。她相信自己的预感,认定了韩望书已经遭遇不测,并未抱有什么幻想,只是说道:“东海稳重,去打探下灵柩何时能运回也好。”她原以为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可讲出灵柩两个字之后,却似要虚脱一般。
“小姐,还是别去了!”烟轻又道。
“不妨事。”
“小姐,用不用派人传信给表少爷?”
“不用了。”南屏摇摇头。“让西洲去备车,别忘了带上我的算盘!”
"是!"烟轻应着退了出去。
南屏看着铜镜里的人儿。
那人肤白胜雪,眉眼精致,她一直认为自己的长相明艳有余,清丽不足。
但现如今,她面容上的忧愁,却挥之不去。
她想起每次对镜贴花红之时,常常会从铜镜里窥到韩望书,他似在盯着镜中的她看,可只要她一转头,他便将目光移向别处。
往事如昨,她心底一颤,竟仍有几分被倾心之人盯着看的慌乱。
"小姐,车备好了!"
烟轻的一句话将南屏拉回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