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回到桂府时,垂杨的气还没消,看见主人回来便嘟嘟囔囔:“出门这等好事没垂杨的份儿,倒是还要留在这里招待凶神恶煞的韩家小姐。”
“怎么,阑珊来了?”正在洗手的南屏警觉地问道,“她人呢?”
“风风火火地来了,风风火火地走了。可昨日又差人给小姐送封信呢!”
“她见到云儿、欢儿了?”南屏整个人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见到了,见到了,又哭又笑的,差点把小少爷吓着。”
“欢儿胆子本来就小,和旁人吓不吓没关系,以后你们看见他哭都不要哄他,不然只会越来越不像话。”
这一世,南屏对纵容欢儿过于敏感,恨不得顷刻之间便让他能变得顶天立地。
“小少爷路都走不稳,肉团子一样……”垂杨正想驳回小姐的话,眼见着薛妈、曹妈抱着云儿、欢儿进门了。
欢儿今日表现还不错,见到远道而归的娘亲没有哭诉告状,而是咯咯笑个不停。南屏本来就爱见欢儿笑,看着那张酷似韩望书的脸却能现出那么开怀的笑容,她总会感叹造物主是如此神奇。
“欢儿,有什么好玩的事?”
“娘亲,雀儿,咯咯咯……”欢儿一开口,便又笑个不停。
“雀儿打架,大黑子跑来将它们吓跑了!”云儿抢着说道,“有什么好玩的?”
听得这话,南屏又开始了另一重的担忧,这个女儿如此不能共情,生活会少了不少乐趣。她刚想开口教教女儿,云儿却又说道:“娘亲,云儿想去打仗!”
一屋子的丫环婆子都笑了起来,南屏忍着笑意问道:“你同谁去?娘亲可不会打仗。”
“前几日来了一位姑姑,她说她带我去,我说得和娘亲说声。”
南屏心道,这个女儿有胆识,遇事考虑周全不会头脑发热,实在是同某人一模一样。她惊讶自己这几日为何总想起那个人来,难道就是因为那夜,银色月光洒下来,他拥着她在她耳边发出一声声的长叹么?
“娘亲同意云儿去么?”
云儿扯着南屏的衣角打断她的沉思。
“云儿,你喜欢那个姑姑么?”她抱起女儿柔声问道。
“她没有娘亲美,可还不错。”
“她可凶了!”欢儿难得跟上大家伙的对话,只可惜,无人理会他。
“云儿,打仗不是个玩笑,会流血,甚至还可能永远看不见娘亲呢!你不害怕?”
“不怕!那姑姑说这叫‘视死忽如归’!”
“这个阑珊,总是这样,难道打仗是什么好事?”南屏心道,她此时才想起垂杨说的书信,便命乳母先将孩子带去午睡,自己却走进了书房。
韩阑珊的字迹和娟秀一点边都不沾,破马张飞,很难辨认。
“二嫂:见字如面!中间这曲折我本想当面和你说清,可我明日便要随父亲出征,不知何时归来,也不知能否活着归来。”
起首便这么悲壮,南屏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二嫂,我前几日见了梅姐姐,她同我说,三年前,二哥送她回来之时,已将一切摊开说明。
二哥说,他心里没有梅姐姐,他心里只有你。
我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误会,令二嫂仓促嫁给曾家少爷?站在嫂嫂你的立场,我希望这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可为着我那有话说不出的二哥着想,我倒希望这是一时赌气。
云儿、欢儿很聪明机敏。二嫂,你忍心让二哥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么?
你若是忍心,就当我这封信从未写过。
阑珊于京都”
短短几行字,南屏疑心背面还有,可翻过来翻过去发现仍是这么几行。
看似将一切说明白了,又看似没说明白,南屏本来就混乱的心绪被搅和得更加混乱。
“一回来就用功?”曾青墨不知何时走了进去。
“表哥,有点麻烦事。阑珊来过府里,见过了云儿、欢儿。”有了上次医馆的事情,南屏再不想隐瞒表哥什么。
“哦?她都知道了?”
南屏点了点头。
“你觉得韩望书知道了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阑珊还说,韩望书并未同梅家小姐在一起。”
“那更方便了!”曾青墨冷哼一声,“南屏,你是不是早就等待着这一日呢,等着看韩望书知道世上有这两个孩子是何反应呢?等着看他在你面前忏悔求得你的原谅呢?无所谓,你尽可以告诉他,这三年,我碰都没碰过你,你们一家四口尽可以……”
“表哥?”面对着曾青墨的突然失控,南屏很是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