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灯火摇曳。
慕尧尘的脸隐在光影中,半明半暗,他坐在书桌后,狐疑看着下面一脸拘谨的婢女。
“你确定没看错?”
“她身上真的洁白无瑕,并无任何红色的胎记或者印记?”
小荷有些紧张,“也并不是没任有任何印记……”
“夫人胸口其实有几枚红色的吻痕。”低声说完,她飞快瞥了眼上首端坐的王爷。
灯火下,王爷神情淡漠,矜贵得仿若一尊不染红尘俗世的玉佛。
小荷不敢再看,小心翼翼垂下眼皮。
她没有看到,她口中那尊玉佛被“吻痕”二字烫得心尖一颤,慢慢红了耳朵。
许久后,书房里响起一声淡漠的声音。
“行了,你出去吧,明日去账房领赏。”
小荷闻言一喜,高兴谢恩后,便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屋里,慕尧尘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微微出神,怎么会没有胎记呢?
屏风后的惊鸿一瞥,他明明看到冯芷颜身上隐约是有一块形如花朵的粉红胎记的。
难不成真像刚才那婢女说的一样,是他看错了,那并非胎记,而是他不小心留在冯芷颜身上的吻痕?
慕尧尘实在疑惑不解。
寝室里,躺在床上迟迟未能入睡的冯芷颜,捂着自己胸口也有些想不明白。
刚才泡澡时,她发现自己胸口那枚蝴蝶兰胎记居然不见了。
那胎记并非先天的,而是她几年前去苗疆中蛊后,莫名显现出来的图案。
如今那印记突然消失,冯芷颜怕对身体不好,赶忙给自己把起脉。
一摸上自己脉搏,她心底微沉。
果然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体内蛊虫竟然转移到了腹中胎儿身上。
所以,怪不得代表她中蛊的印记会消失。
只胎儿弱小,如今被转嫁蛊虫,前阵子未发现怀上它时,冯芷颜又冒险以身为慕尧尘试毒,弄得如今体内余毒未消,这种种,腹中胎儿只怕难以生下。
便是生下,也极有可能先天残疾或者体弱多病,难以长大。
想到这里,冯芷颜心中一痛,不由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前些日子,她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留下这孩子。
如今想到这孩子有可能因为她的原因夭折,不能来到这世上,冯芷颜又莫名生出了不舍和歉疚。
她红着眼眶问腹中的孩子,“你是不是怨我前几日想打掉你,所以不愿意留下来做我的孩子了?”
到底是一条生命,而且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血,冯芷颜实在难以割舍。
她红着眼睛流下两滴清泪,低头沙哑地对腹中的孩子道:“我知道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母亲,若你能原谅我,也懒得再去投胎找别的母亲,那试着留下来好不好?”
“我会努力把你生下来,便是你身有顽疾,母亲一定不抛弃你,竭尽全力把你养大。”
说完,冯芷颜心中又痛又悔。
她这一生被母亲所弃,未尝得到过丁点母爱,经常神伤耿耿于怀,恨自己母亲为何如此对她。
而她如今的行为,认真说来,其实与她母亲没什么两样。
想到前阵子她竟然昏了头想打掉自己腹中的亲生骨肉,抛弃掉它,冯芷颜悔不当初,忍不住哽咽起来。
不停说着,“对不起。”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冯芷颜透过轻薄的纱帐,看见男人颀长的身形,知道是慕尧尘回来了,赶紧抹去眼泪装睡。
男人没有往床榻这边走来,脚步声往放衣物的柜子那个方向去了。
一阵窸窸窣窣,慕尧尘从柜子里取出枕头和薄被,抱着走到了窗户下的一张软塌前,将东西放在了上头。
他转身,朝床榻上看了眼,青色的床帐后隐约透出女子曼妙的身形,她呼吸很轻,好像睡着了。
慕尧尘却是一哂,嘴角慢慢勾起。
若是人当真睡着的话,呼吸声会十分平缓均匀,不会像她一样长时间秉着气,呼吸声轻得根本听不见。
冯芷颜明显是装睡。
慕尧尘没有揭穿她,将软塌上的被子摊开,躺了上去。
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冯芷颜悄悄睁开眼睛,见他在软塌上睡下,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若是再像昨夜那般同床共枕,冯芷颜只怕自己这一晚都要睡不着了。
心神一松,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听到床榻上传来轻缓的呼吸声,本该闭着眼睛睡着了的慕尧尘霍然睁开眼睛。
他眼神清明没有一丝睡意。
将身上被子掀开,他悄无声息来到床前,缓缓撩开了青色幔帐。
屋内留着的小夜灯,将帐内晕染得一片暖黄,冯芷颜那张俏生生的小脸在昏暗的光线里莹白得发亮,被子一角搭在她腰间,她睡得一脸香甜,根本不知道床边有一个男人正在静静看着她。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冯芷颜呓语一声,翻身过来正好侧对着男人。
她胸口随着呼吸平缓起伏,衣襟微敞,露出一小片莹润的肌肤。
慕尧尘盯着那一小片肌肤,眸子一暗。
记忆中,山洞里那女子的胎记好像是在左心口上。
于是,慕尧尘修长的手指微动,缓缓伸过去挑开了那片衣襟。
然冯芷颜左心口上白皙一片什么都没有。
慕尧尘眼角微缩,皱眉又将那衣襟往右拉开一点,然右边的皮肤也是白皙一片并无任何瑕疵,别说是胎记,便是一颗痣也没有。
他神色狐疑,视线缓缓上抬,落到了冯芷颜那张睡得无知无觉的柔美的小脸上。
为何会这样?
先前那婢女小荷说冯芷颜身上洁白如玉并没什么胎记时,他还半信半疑,趁着人家睡觉,亲自来验证,没想果真如此。
看来,他白天在屏风后真的看错了。
冯芷颜并非那山洞中的女子。
不知为何,意识到这一点,慕尧尘莫名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