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墨照常卡点出宿舍，却没能在楼下碰到沈林栖，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见她出现。
江墨是高三下学期申请住校的。男女生宿舍是对楼，进出口大厅相连。住校后，他观察过很长一阵，发现沈林栖的生活很规律，所以很好掌握和她遇见的时机。
长时间逗留在大厅着实不像话，他只能先去食堂。
身后的两名女生正在讨论昨晚女生宿舍的事，主角便是今天一直未出现的沈林栖。
“唉，听说沈林栖昨晚就回家了。”
“是呀，我看她手都流血了，霍然这人真的太可怕了。”
“你还去看了？我都没敢过去。”
江墨眉心蹙了蹙，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只言片语中他无法还原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捕捉到关键信息，她受伤了。
到教室后他坐立难安，在门口反复进出，想要等到她出现，然而直到早读铃声响起也未见到她的身影。
整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脑子一团乱，整个早读被老师点了几次名也无济于事。
铃声响，老师前脚离开，江墨后脚冲去了教师办公室。
高三以后任课教师都在一间大办公室，很是方便。
江墨想试试能不能听到些有用内容。
不出所料，他进去以后看到了霍然，她低垂着脑袋立在办公桌旁。他假意同赵良玉说来背书，在允许后默默退到办公室中央的大桌子上坐下，他背对着她们，面前摊开书，耳朵仔细听着身后的说话声。
“你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赵良玉一脸严肃，带着几分怒意质问霍然。
“我……听说她跟您告孙陈晨的状，不想她在那个宿舍……”
江墨记得昨天明明是赵良玉问的沈林栖，而且她还说了挺好的，怎么就变成告状了？
他凝眉，背靠在椅子上。
“谁跟你说沈林栖告状的？你跟我说说她具体告什么了，让我这个知情人也听听。”
赵良玉虽然平时偏袒霍然，但她本人并不真的讨厌沈林栖，毕竟一位能力强、性格好，又让人省心的学生怎么会有老师不喜欢。
更何况如今竟然发生这样性质恶劣的事，霍然必须得好好教育，让她收敛性子，不然以后必成大患。
“赵子谦……”霍然很少见赵良玉发火，忐忑不安，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江墨回忆了一番，想到赵子谦确实来过办公室，但这说辞未免偏差太大，还是他故意造谣，他不得而知。
赵良玉二话没说让霍然把赵子谦叫了过来。
赵子谦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今早见到霍然就觉得她不对劲，但又问不出个所以然。
“赵子谦，说说你怎么知道沈林栖找我告状的。”赵良玉打破僵局。
“啊？啊……”赵子谦支支吾吾的，眼神躲躲闪闪，“我……看到她在您办公室说宿舍的事，还听她说不舒服……”
霍然听他这么说完，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带着一丝诧异，“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你说你听到沈林栖找老师告状，说陈晨搬进宿舍她不舒服，想让她搬出去……”
“够了！你们把学校当什么？昨天是我叫沈林栖过来问问情况，她什么都没说就被你们说成告状了？一个两个的小小年纪心思不用在学习上整天就看这个不爽、看那个不爽！还动手！霍然，你自己说说你住宿两个多月，宿管找了我多少次。你心里没数吗？成天就知道惹事！”
赵良玉把目光挪向赵子谦，“还有你，不学习就知道打篮球，打架，你高三了，不是小孩儿了！”
她喘了口气，继续说：“你们搞小团体我没管，不代表我不知道，在班里欺负同学就是你们上学的目的吗？很有意思吗？说！”
办公室气氛一时降到冰点。
霍然和赵子谦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江墨也全明白了，他只觉开了眼界，闭了闭眼，忍住怒气。笔尖被他用力戳在书上，掉了笔珠。
“你想没想过玻璃扎进肉里有多疼？如果她磕到头，玻璃扎进眼睛后果会怎样？你想过吗？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霍然，说话！”赵良玉声音越来越大，压抑不住的火气外冒。
霍然紧咬嘴唇，“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她被吓得眼泪直掉，泣不成声。
“这件事我已经跟你妈讲了，你也不用再住宿了，就跟以前一样走读。还有下午林栖妈妈会带她过来处理这件事，如果她们不原谅你们，给你们记处分我也没办法，记个过你俩谁都别想毕业。”
话已至此，上课铃声也随之响起，江墨先行离开。
玻璃到底扎到哪只手了，她伤得重不重，他不得而知。
整个上午江墨都心烦意乱，无心听课，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了午休时间。
他出来打水，碰到了和妈妈一起回校的沈林栖。
沈林栖脸色看上去还行，或许是熬了夜的缘故，眼圈微微发青。长衣长裤的校服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有在露出来的一截手背上看到了纱布。
她没走多远被高瑞辰拦住，碍于家长在，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阿姨好。”高瑞辰看上去有些紧张，在得到对方的“你好”后，他才看向沈林栖，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沈林栖没有抬眼。
“那就好，那就好。”
她并不打算和他继续聊下去，便同身后的沈妈说：“我们赶紧走吧。”
沈妈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并未多问，跟着沈林栖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陈玲刚好从教室出来，望着她们走过的方向，“她没事吧？”
“不清楚，希望没事。”江墨也向那个方向张望，淡淡开口。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陈玲想到听闻的整件事经过，毛骨悚然。
“不信谣，不传谣。没那么夸张。”顾辞已经在江墨处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也凑过来参与话题。
“那是怎样的？”
顾辞大致给陈玲复述了一遍，听得她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竟是这样，这不就是赵子谦瞎传话，造谣嘛。”
“是这样。”顾辞坚定点头。
“没想到你俩还挺关心她的嘛~”陈玲眸光一闪，嗤笑地挑着眉。
“他更关心！”顾辞指向江墨。
江墨瞥了眼仍停在原地的高瑞辰，“那个更关心。”
高瑞辰得知沈林栖的事情后，几乎节节课间到1班报道，虽没动手，但也口头警告了赵子谦和霍然一通。
办公室里霍然怕极了，一边是自己妈妈，一边是班主任，面前是沈妈。每个人都双眼通红，直勾勾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一口吞掉。
赵子谦在赵良玉另一侧，身边也是他的妈妈。
沈妈坚持要求学校出面解决此事，并给予霍然和赵子谦记过处理。
王主任给他们求情，“林栖家长，这个处分的问题，能不能手下留情，高三了，背个处分就完了呀！”
“那我家孩子高三冲刺阶段手伤成这样谁负责？验伤报告也在这里了，来，你们告诉我怎么解决。”沈妈把报告拍在桌子上，手臂越过霍然，将眼前人圈在原地，怒目而视。
赵良玉谨慎出声，“林栖妈妈，您先消消气，咱们坐下谈。”
沈林栖也拉拉沈妈的衣袖，帮他们说请。
“我家孩子脾气好，不代表她家长脾气好。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吧？她为什么没有参加成未来杯的比赛你们要不要今天也给个说法？还是说别人家孩子在你们眼里就不重要？”沈妈强势镇住在场的几位。
“林栖妈妈，这两件事都是意外。”赵良玉完全招架不住。
“意外？那你们学校意外可真多，我闺女高三一年就经历两起。”
沈林栖再次拉拽沈妈的衣摆。
“你呀！”沈妈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以后再发生这种事……”
“不会再有了！”王主任打断沈妈，“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
尽管沈妈怒火难消，但沈林栖几次求情还是让她松了口。
“不记过也行，但她们两个必须在全校面前做检讨。”沈妈强调。
“可以。”王主任一口答应，松了口气。
赵子谦妈妈也跟着放松下来，“我们以后一定好好教育孩子，给您和沈林栖同学添麻烦了。”
最终的处理结果不外乎是道歉，赔偿医药费，全校检讨。
沈妈出办公时情绪依旧激动，显然并不满意。
“妈，就这样吧。他们毕不了业也不好。”
“毕业让他们祸害社会吗？沈林栖，你别太善良了。”沈妈嘴上嫌弃着沈林栖，却还是心疼地揉揉她的脑袋，“你自己在学校真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又不是残疾了，而且伤的是左手，什么都不影响。”
“别碰水，记得上药，自己弄不好就让朋友帮忙，实在不行你就申请走读，我来接你。”
沈林栖对着沈妈笑笑，“好了妈妈，真没事，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快去上班吧，再不去都要下班了。”
沈妈只请了半天假，此时确实该回单位了。把她送回教室，又嘱咐几句才离开。
进教室后，班里同学一窝蜂似的围上来关心，沈林栖心里一阵暖洋洋的。
孙陈晨穿过人群，走到最靠近她的地方，鞠躬说：“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沈林栖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李茗希挤开孙陈晨，贴在沈林栖身边，反复检查她的手腕和手，看着满是纱布的地方，一脸难过。昨天她就反复在想如果早点推开霍然就不会有这事了。
沈林栖看得出来李茗希情绪的不对，撞撞她的手臂，“我真没事，而且这件事跟你更没有关系。”
李茗希努努嘴，“你就逞强吧！”
“我这是真坚强。”说这话时，视线瞟向门口的高瑞辰和霍然，不禁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