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噼里啪啦从街头响到街尾,满地都是热烈的红色,家家户户烟花爆竹不歇,都在迎接新年的到来。
倪阿浅想到未来几年都被禁止烟花爆竹,这样热闹繁盛的景象,已经很久没看见过了。
热闹之中,倪阿浅和谷屿并肩走在人群中。
倪阿浅的肚子咕咕在叫,她轻轻扯了扯谷屿的袖子,委婉道:“介于锣鼓喧天的气氛,你绝对会漏听一样声音,可我实在不好意思说,要不你猜猜?”
谷屿身体倾侧,疑问道:“什么声音?”
“我今晚还什么都没吃……”
谷屿一愣,是他大意了,“阿浅,我带你去吃东西。”
可是谷屿领着的方向与刚才来时完全相反,倪阿浅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口:“不……回你家吃吗……?”
谷屿停下脚步,回过头,幽深的瞳孔稍显犹疑,“阿浅,你真要去我家吃?”
谷屿好像有些为难……倪阿浅睁着圆目望着他,谷屿的身后是漫天灿烂烟火,可这繁闹的气氛融化不了他孑然落寞的神情,“……”
倪阿浅将脖子,以及半个下巴缩进了红色的方格围巾里,执拗却又弱弱说:“想。”
可再敢,也只是“想”,并不是确定的“要”,谷屿仍有拒绝的权利和可能。
场面僵持了两秒,不过很快,谷屿说:“好,不过我还有两个菜没做好。”
倪阿浅一喜,从围巾里露出了下巴,亮着眼说:“我可以跟你一起!虽然我不会,但我可以给你打下手,我经常给我爸在厨房打下手。”
谷屿轻轻地勾了勾唇,“不能让上门的客人做饭。”
“我又不是客人,我是同学。”
“那也一样的。”
“你硬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买水果礼物上去你不能拒绝。”
“……”
倪阿浅买了一些水果和饮料,在她买东西时,谷屿手机短信给了他爸,希望他爸在今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买好东西倪阿浅自然而然跟着谷屿走,可是谷屿还是没有走原来的那条路,倪阿浅:“不往你来的那条路走吗?”
谷屿提着倪阿浅买的一些水果和饮料,回道:“嗯,我们换一条,虽然远一点。”
但是更亮一点。
上了楼,握住门把手时,谷屿莫名沉了沉气。
他推开了门,谷青山坐在餐桌主位,一脚架在凳子上,他抿了一口白酒,正舒畅地发出“啧”的一声。可房间里谷时还哭哇哇个不停,也没见谷青山去哄过。
谷青山见到谷屿就吼:“下楼老半天干嘛去了,你妹一直哭吵死了都!”
“你喝酒了?!”谷屿语气冰冷,若不是考虑到身后的人,谷屿会一把过去扬掉那杯白酒,“你的情况不能喝酒你忘记了吗?”
谷青山耸动着眉眼,“大过年喝一点又没关系。你叫什——”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他注意到了谷屿身后站着的漂亮小姑娘,“这人是谁?”
倪阿浅自我介绍道:“叔叔你好,我是谷屿的同学倪阿浅,今晚打扰了来蹭个饭。”
一听同学,谷青山立马把搭在凳子上的脚放了下来,整了整衣肩,“你好你好,说什么蹭饭,都是同学来往都正常,正常的。”
难得的,竟然从谷青山身上看出点客气的拘谨,“阿浅是吧,快坐快坐,还有两个菜没弄好,谷屿你干脆下楼买两个热菜好了,大过年的。”
“不用叔叔,我跟着你们一起吃。”倪阿浅轻声喊了一声谷屿,“小时在哭。”
谷屿这才的抬起僵硬的脚进了屋,把脸都哭红了的谷时抱了出来哄。
谷屿抱着拍着背哄了一会儿,谷时终于收了声,脸上倒是水流过一样,湿漉漉的。
倪阿浅凑近了宝宝,柔软的掌心替谷时抹去了泪,小时脸上的肉肉往一处堆,耳畔是谷屿无力又抱歉的低语:“阿浅……”
倪阿浅却对着谷屿笑了笑,没有同情亦没有觉得尴尬为难,特自然地跟谷屿说着:“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小孩哭真跟掉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
她张开了双臂,示意道:“我来抱小时吧,好久没抱了。这样我就不给你打下手了,好吗?”
倪阿浅柔声且温和,明明是询问,可谷屿却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谷屿眼睫轻颤,嘴角苦涩地扯了扯,回道:“好。”
此刻的谷屿矛盾不已,他既想让倪阿浅看出点什么,又害怕看出点什么,他似乎总是这样陷入无法自拔的矛盾之中。
但这一次,他听了倪阿浅的,让倪阿浅抱着小时,“我马上就好。”
倪阿浅玩笑道:“可是我不能吃生的耶。”
谷青山打岔:“阿浅同学,快来坐,让谷屿去做好了,差不多他妈也要回来了,很快就好。”
“哦哦好的,叔叔。”倪阿浅便抱着谷时去了坐到了餐桌。
谷青山端着一副家长的样子,开口尽是酒气:“阿浅看来平时跟谷屿玩的蛮好是不是呀,都知道谷时。”
倪阿浅摆弄着小时的小手玩儿,“我和谷屿是同桌呀。”
“这样,同桌是会熟悉一点哈。谷屿那人平时在学校没犯错吧?”
倪阿浅瞅了一眼厨房里谷屿的背影,告诉谷爸:“没有哦叔叔,谷屿可是我们年纪的学神,次次考第一,可厉害了。”
“他?他能考第一?不给老子惹麻烦就好了。高中可不是那么好考的。”
倪阿浅捏着谷时的小手,动作一顿,蹙眉正色道:“叔叔,谷屿真的很厉害。”倪阿浅调出了班级群文件里的成绩表,把每个都点开给谷青山看:“您只需要看第一行就好了。”
“大大小小的考试,这一个学期,都是谷屿排第一。”
大概没想到倪阿浅这么较真,谷青山呆呆地看了几眼手机,确认每个表格排第一的人是自家儿子,竟然憨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炸开了一般,喃喃:“挺好,挺好的。”
没一会儿,谷屿把两个菜都做好了,谷青山招呼倪阿浅先吃,倪阿浅:“不用等阿姨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谷妈妈进屋看见多了一个人竟有些惊喜,谷屿跟她妈妈介绍:“我同学,倪阿浅,也是上次送礼物给谷时的朋友。”
“原来是你呀。”谷妈妈很是欣喜,“谢谢你呀阿浅同学,我还以为谷屿在学校没朋友,能交到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同学做朋友真的太好了。”
倪阿浅笑着:“是呀,能跟学神做朋友也真的很好。”倪阿浅看了一眼谷屿,奈何他兀自接过谷时,完全不跟倪阿浅对视。
他说:“你先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去。”
“哦。”倪阿浅乖巧道。
餐桌上,谷妈妈一直给倪阿浅夹菜:“阿浅你多吃点啊,大过年的我们没什么菜,不要嫌弃啊。”
“没有阿姨,很多菜了。”
“那你多吃点啊。谷屿在哪里都独惯了,干什么都是一个人也不跟我们商量,能带朋友回来我们太开心了。”
倪阿浅默默看向了一旁抱着谷时的谷屿,当大家都在吃饭聊着他的时候,他也一人沉默不语,不置可否的站一边听着,不管坏的还是更坏的评价,他似乎都照单全收。
可倪阿浅心里挺不是滋味的,甚至替谷屿感到难过与不快,怎么会有家长对自家孩子那么不熟悉啊?
倪阿浅弯了弯唇,微微反驳道:“其实……也没有很独。”
而且独惯了,也肯定有原因的呀。
谷妈妈回来,话语权自然而然落到了谷妈妈身上,谷爸爸则在一旁吃菜喝酒,不过喝到一半发现,谷屿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酒换成了水。
奈于客人在,竟也按下了发火的冲动。
多一个外人在,吃饭气氛竟然比平时他们一家三口吃饭时还要融洽。
倪阿浅话多,在这一方面展示了优势。跟谷爸谷妈绘声绘色描绘了许多谷屿在学校的事情。
但大多都是挑好的讲,谷屿替班里同学补课,替班里同学出头等等之类的。
谷爸谷妈一顿饭难得吃得那么开心。
晚餐结束后,谷屿便急着送倪阿浅回去。
送到门口谷妈妈及时叫住他们:“阿浅,谢谢你今天能来,这是给你的红包,岁岁平安年年有余。”
倪阿浅顿住,当即摆摆手:“不用了阿姨,我来蹭饭已经挺不好意思了。”
“除夕夜哪有不收红包的,阿姨没读过书说不来好听的话,你快收起来不多的。”
“这……”倪阿浅为难得抬头看向谷屿。
谷屿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压岁红包,你收。”
既然谷屿都这么说了,倪阿浅双手接过红包:“谢谢阿姨。”
“不用谢,下次有时间记得还来玩啊。”
“嗯嗯。”倪阿浅回道,只要谷屿肯带自己。
下了楼,很多小孩子撑不住守岁回家睡了,但街上还是不少人。
手机滴滴震动,倪阿浅打开一看,是许朋和吴洋他们在信河广场等烟花,催着他们一起。
倪阿浅提议道:“吴洋他们在信河广场等烟花,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啊?”
谷屿侧眸,看着倪阿浅一直没压下的嘴角,似乎受她感染,也笑了起来:“好,去看看。”
谷屿家距离信河广场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准备慢腾腾走过去。
“第一次吃你做的饭菜,看来学神不止学习好,别的方面也很行。”
谷屿自我怀疑:“真的都很好吃?”
“……”倪阿浅认真回味了一下今晚的菜肴,拇指与食指隔出了个细小的缝隙,比给谷屿:“可能糖醋排骨比好吃饭店味道要差一丢丢,就一丢丢!”
“如果我没吃过好吃饭店的,那今晚就是一绝!”
谷屿挑眉:“彩虹屁?”
“当然不是,是实事求是呀。”话音刚落,夜空砰的一声巨响,随即是一朵巨大甚至盖住了视野里整片夜空的金色烟花瞬间绽放。
倪阿浅白皙细腻的面庞都镀上了一层微光,她低喃:“看,连烟花都为我作证。”
她转过头,对着谷屿,道出了此行重中之重的目的:“谷屿,新年快乐。”
新的新年快乐要亲口说,她要把1.0那些意外和轨迹全部推翻重来。
谷屿在接连不断的烟花爆声下,实事求是道:“可现在还差十五分钟才到新年。”
倪阿浅:“……”
“可我想亲口对你说,不想等明天。”呼出的热气都变成了白色的雾气,重复道,“谷屿,新年快乐。”
谷屿眼里是倪阿浅眼睑下那颗发亮诱人的痣,他笑得明显,说:“同乐,阿浅。”
***
回到家,谷屿准备把碗洗了,可是他母亲已经在收拾了。
谷妈妈:“今天给阿浅的那个压岁红包本来是给你的,但她来了就先给她了。要不要补你一个?”
谷屿手上动作利索,接过谷妈妈的活:“不用补,给她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