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面沉如水,指挥衙役:“把人带上来,我要开堂审案!”
县太爷又开堂审案了,话一传出来,衙门外立刻就里三层外三层。
就连李世民也起了兴趣,带着长孙无忌和程咬金走到大堂之外:“咱们好好盯着他,要是审案有问题,正好降他职!”
长孙无忌满脸黑线,向着程咬金问道:“这萧白怎么得罪陛下了,这是多大仇?”
程咬金无奈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大堂之上,老妇跪下痛哭道:“民妇的儿子被人给打死了,请县太爷给民妇做主啊!”接着又是一顿嚎哭。
长孙无忌有些吃惊:“还是个人命案。”
李世民则是有些不敢相信:“长安城里、天子脚下,竟还有杀人案件?”
堂上萧白道:“不要急,细细说来。”
那妇人仿佛没听见,小心的抱紧自己的包袱,呓语道:“乖儿子”、“宝宝莫怕”之类,接着又唱起了哄幼儿睡觉的俚曲。
李世民皱了皱眉,这妇人明显精神不太正常。
之前挟持这名老妇的年轻人说道:“禀县尊,小人是陈家村的陈阿四,这是我弟弟陈阿五,这位老太是小人的叔母,已经疯癫多年,这几日癔症发作,挣脱了看护,故而跑到了这里。”
只见萧白沉思片刻,说道:“薛霸,把陈家村里正带来。”
片刻后,陈家村里正走上大堂,施礼道:“见过县尊。”
萧白问道:“这位老太是不是你们村的?”
里正老实回道:“此人陈王氏,确是我陈家村人没错,她丈夫老陈还是我本家兄弟,因为家境贫困,只能娶这么一个老婆。”
“那两个人是她侄子?”
“没错。”
萧白皱了皱眉,看来老妇确实有些精神问题,但是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丈夫和儿子呢,为什么由俩侄子照顾?”
里正回道:“她丈夫早死,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听说前几日病死了,儿媳也因此改嫁了。”
妇人突然叫道:“我儿子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打死的!”接着又痛哭起来,抱着包袱轻摇,似是哄着婴儿道:“乖儿莫怕,娘保护你。”
陈阿四道:“自从我哥病死,我叔母精神更加混乱,整日说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今日我等一个不留神,让她跑了出来,惊动了大人,小人实在该死。”说罢,脸上自责不已。
长孙无忌道:“看来,此妇人确实患了癔症,胡思乱想把假的当做真的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因为他心里也不希望自己的长安城会有杀人事件发生。
大堂上,萧白静静的思索着。
从村民的证言来看,一切似乎毫无破绽。但总让人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这时衙门外一个女声叫道:“他说谎!”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年幼的小姑娘,正是阿狸。
萧白这才想起来,阿狸也是陈家村人。
阿狸抱着一只母鸡,站在门口愤愤地说道:“我亲眼看到陈四整天把大娘关在猪圈里,还打她,说要是去告状就不给她饭吃!”
围观众人哗然。
萧白则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刚才在衙门口的一幕自己看的清清楚楚,一个正常的侄子,怎么能像对待猪狗般推搡拉扯自己的叔母呢?
陈阿四怒道:“狸丫头你不要胡说八道!”
阿狸吓得躲在李世民一行身后,但是仍然嘴硬道:“我就是看见了!”
萧白一拍惊堂木:“都住口!”
接着对着老妇问道:“老人家,你说你儿子被人打死,有什么证据?”
“证据?证据……对了,我儿子被人打死了……”老妇仿佛清醒过来,搂紧包袱,哭了起来,“呜呜呜……”
接着她解开包袱,露出一颗人头:“我苦命的儿啊。”
那人头还带着泥土,似乎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七孔流血,面目狰狞,让人一看便心生胆寒。
“!!!”
围观众人万万没料到会是这么个事态发展,一时间都吓得不敢说话。
李世民也张大嘴巴,被这一切吓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拿着人头来告状。
老妇眼神清醒了一下,又恢复了浑浊,低头喃喃道:“……乖儿啊,他们偷偷把你埋了,还打我骂我,让我不许告状,不过你放心,娘会给你寻个公道的……只要县太爷看见你这张脸,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萧白一脸淡定,挥手道:“带仵作!”
仵作老黄仔细观察了人头,回禀道:“县尊,此人头面部受到多次重击,确是因殴打致死。”
老妇急道:“把儿子还给我!”说着一把把人头夺过,像哄小孩子般:“乖儿莫怕……”
“啪”的一声,惊堂木断为两截,萧白对着陈阿四、陈阿五兄弟怒道:“囚禁叔母、阻其鸣冤,还在大堂之上公然欺瞒本官,你二人还有何话说!”
陈阿四脸上终于露出慌乱的神色:“县尊,我坦白……”
“我现在不想听了!董超、薛霸!先给我各打五十大板再说!”
“是!”
两人还要辩解,已经被衙役按倒,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围观众人纷纷叫好。
程咬金见到这可恶的二人被打的惨叫,顿时感到胸中出了一股恶气,此时也抛却了对萧白的成见,大呼痛快:“打得好!打得好!”
李世民此时满脸怒色:“打得好,这二人就该打死!”
萧白黑着脸,又把目光转向另一人:“里正。”
“在!小人在!”
“你有什么要说的?”
里正急了:“县尊,没想到这兄弟二人如此可恶,小人实在不知啊!”
萧白不说话,只是在案上敲着手指,直直的看着里正。
耳边传来板子打在陈家兄弟身上的声音,还有两人的惨叫。里正听得心惊肉跳,犹豫了一下,喊道:“县尊,我想起来了,陈王氏的儿子陈三前几日去王百万的家里做工,晚上回来时就当夜发急病死了!”
“喔,那陈三的妻子呢?你说她改嫁了,改嫁到哪儿去了?”
里正低头道:“……王……王百万家里。嫁给了王百万的儿子王大少。”
一听到王大少这个名字,萧白立刻想起了之前想要调戏城阳公主的那个轻浮的浪子。他皱眉问道:“这么巧,是自愿改嫁的?”
“……好像……是陈家兄弟强行卖掉的。”
惊堂木已经断了,萧白一时之间找不到代替,拿手用力拍在案上。
“那你刚才为何不说!打五十大板!”
等噼里啪啦的打完,陈家兄弟只剩半口气了。
这两兄弟不仅不帮亲人报仇,反而为虎作伥,收受钱财、毁灭证据,还卖掉寡嫂、囚禁叔母,一条条算下来,按贞观律,最次也是个流放之罪。
萧白命令道:“押下去。”
那边陈家村里正还挨着板子,一边叫痛一边辩解道:“县尊,小人实在没有掺和他们的事啊!千万别把我关牢里!”
“本官知道!”萧白没好气道,“你领着衙役们去王百万家里,把疑犯抓回来!”
“这……”
“怎么,本官给你立功的机会你不愿意?”
“不不不,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里正忙不迭的答应道。
“县尊,借一步说话。”正要出发,薛霸却停下了,“那王百万是万年县大财主,家中奴仆数十人,我二人去了也只会被打回来。而且据说与长安高官有深入往来。仅仅我们两人前去,恐怕连大门都进不了。”
萧白楞了一下:“竟有此事?”
李二也惊了,气道:“混账,之前刑部还说什么我大唐民心开化,案犯大大减少,现下看来,简直是一派胡言,天子脚下尚有如此恶贼,其他地方更不知如何阴暗!”
长孙无忌劝道:“陛下莫急,且看这县令如何处理便是,若他畏惧不前,我正好降他的职。”
“岂能仅仅是降职。”李二气道,“若他连这事都没胆处理,干脆别干了,回家种地去!”
“萧白你是不是怕了?”程咬金则是气愤不已,不由想起自己微末时面对世家大族受到的屈辱,直接喊了起来,“刚才三个普通百姓你就往死里打,结果一听是富人家就缩卵子了,还是不是父母官了!”
萧白向门外看去,只见围观的万年县百姓静静的看着自己,每个人都不说话,但是每个人脸上都对他们的县令有一种期待。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渴求一个公平。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小小富家公子。”萧白看着抱着人头的陈王氏淡淡地说着,但是语音却极富感染力,“陈家大娘不用怕,本官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也给我们全县人民一个交代!”
“我萧白,一定会把凶手绳之以法!”
“全体衙役出动,本官亲自带队,去把王大少抓捕归案!”
萧白传下令后,县衙内外一时鸦雀无声,但是片刻后却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萧白带着衙役,振臂高呼道:“乡亲们,随我一同抓捕案犯,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围观百姓一阵欢呼。
“萧青天!萧青天!”
“抓案犯!抓案犯!”
“同去!同去!”
萧白最先打头,身后是一众衙役,再然后是围观的百姓,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县衙慢慢向城东的王百万家走去。
人群走在路上,还不断有人加入,群情激愤,齐声喊道:“抓凶手!抓凶手!”
程咬金也跟在人群之中,受到情绪的感染,他现在都想亲手把那王大少打一顿。
一路上,萧白内心复杂,他本想躺平摆烂,低调生活就是,可是作为一个三观正常的现代青年,碰到这种事,又怎能坐视不理呢。
一众人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王家。
王家毕竟是富贵之家,早有下人走小路传信,此时大门紧闭,无论如何敲门都无人回应。
萧白回头看向百姓,他们正期盼的看着自己。
深吸一口气,萧白毫不犹豫向着衙役指挥道:“砸开!”
董超薛霸带队,一众衙役合力对着高高的大门一顿猛踹,可是却丝毫不动。
萧白诧异地看了一眼王家的大门,只见通体由枣木制成,端的是是厚重结实、安全无比。不由的骂道:“这狗财主真下血本啊!是不是早防着这么一天了?”
程咬金看不下去了,喊道:“都让开,我来!”
几名衙役只见一个汉子像奔马似的冲来,赶紧闪开,程咬金脚步不停,一个高大的身影重重的撞在大门之上,只听“咔嚓”一声,这是门内门栓断掉的声音,再然后大门轰然倒塌,两扇木门重重的倒在里面,压在王家家丁身上。
人群士气大振,轰然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