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当天上午。
待萧白走进长安府衙时,大理寺少卿戴胄、长安县县令杨纂已经等候多时,戴胄养气功夫还好,看不出喜怒,而杨纂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
萧白拱手道:“抱歉抱歉,路上塞车。”
杨纂一向看这个轻浮的同僚不爽,此时趁机发难:“大清早的塞车……你坐的什么车?”
萧白老实回答:“驴车。”
“我们都是骑的都是大宛、黄骠,你坐驴车怪不得你塞车。”
萧白毫不生气,笑道:“没办法,我们万年县经费不足,坐不起马车啊。哪儿像你们长安,那油水足的……”
“你闭嘴!不要东拉西扯!”杨纂脸都黑了,“当着戴公的面,你都敢迟到,这是态度问题。说明你根本就不重视这件案子,戴公,这人只会影响我们办案的速度,下官建议把他踢出联合审案的班子。”
萧白求之不得,就坡下驴:“杨县令所言甚是,萧某人微才薄,实难办理如此重要案务。再见,祝二位步步高升。”
哎呀,老杨我之前错怪你了,你是个好人呐。
“都给我住口!”
眼见两人吵个没完,戴胄赶紧拿出上官的威严打断:“长安、万年两县共同办案,不得有误!”
眼见上司发火了,两人只能老实说是。
大理寺少卿戴胄坐在正堂正中,长安县杨纂和万年县萧白分列两侧,再往下是两列持棒的衙役,一派肃威之气。
被带上大堂的牛二看到这一幕,被吓得身子不住的颤抖。看得出他是第一次碰上这么高级别的联合会审,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案子毕竟事发长安县,在上级面前,杨纂脸上有些难堪。他问道:“牛二,你是在何处偷得这个枕头的?”
牛二颤声道:“金城坊……会昌寺……”
杨纂大怒:“事到临头还敢欺骗本官,寺庙之中怎么会有女子之物?”说罢大喝一声,呼唤衙役:“此人满口谎言,给我打!”
一时间棍棒加身,牛二被打的嗷嗷直叫:“县太爷,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啊!”
见牛二死不改口,杨纂只能让衙役停手,看向戴胄:“这人满口谎言,不知我等应从何入手?”
戴胄沉吟道:“是真是假,唤来寺庙住持一问便知。”
杨纂道:“戴公高见,下官佩服。”
接下来杨纂呼唤衙役,不一会儿便金城坊会昌寺住持带来。
会昌寺住持慧远颤颤巍巍的走上大堂,双手合十,向堂上三位致意:“阿弥陀佛,不知诸位明府唤小僧前来何事?”
戴胄将金丝枕示下,问道:“你可见过此物?”
“见过。”
“我就知道你没……诶?你见过?”杨纂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你寺中之物?”
“确切来说,是寺中一位僧人之物,此人名唤辩机。”
萧白心道:“来了,终于来了。”
接下来肯定就是牵扯出辩机和尚,再然后就是天子之怒了。
哎呀,自己找个什么理由溜号才好呢?
戴胄沉声道:“带辩机!”
又过了一会儿,一位年轻的僧人步入府衙,只见此僧面容俊俏,双眉如剑、双目如星,活脱脱一个美男子。
辩机向着堂上诸位合礼问好:“小僧辩机,不知诸位明府唤我何事?”
戴胄问道:“辩机,你可认得此物?”
辩机低头看了金丝枕一眼,回道:“小僧认得,此乃小僧之物。”
“从何处得来?”
“一女子所赠。”
萧白此时捂脸趴在案子上不想说话,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实诚呢?你哪怕抵赖两句呢?
戴胄沉声道:“你可知其姓名?”
“小僧不便透露。”
“大胆!”杨纂怒道,“此事事关重大,若不老实交代,当心大刑伺候!”
受到威胁,辩机思虑半晌,只能无奈坦白道:“此女乃城中富商钱某之妻,某次礼佛求子时,小僧为其诵经祈福,故而相识。”
堂上众人哦了一声,看到辩机的脸,再看到这个枕头,仿佛明白了什么,顿时八卦心起。
只有萧白感觉事态的发展有些跑偏,高阳公主什么时候成了富户之妻了?难不成是隐瞒身份骗他的?
杨纂接着问道:“那她为何送你如此名贵之物?”
“数日之后,她又约小僧寺外相会,并邀小僧共渡春宵。”
众人:“???”
戴胄更是满脸不可置信,自幼受到良好教育的他,有些不能接受这种事。
辩机脸上显得十分困惑:“小僧回绝了,说我自幼进空门修行,夫人万万不可让我破戒。”
听闻到此,戴胄才舒展眉头,点了点头。
辩机继续说道:“那夫人说小僧是他见过最英俊的男子,只要能够春风一度,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心甘情愿,说罢还拿出枕头来送我。”
杨纂看着辩机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戴胄道:“那你肯定还是拒绝了。”
在他看来,这个和尚庄严持重,肯定不会同意那样的事。而且生性忠直的他潜意识里也不允许发生这样伤风败俗的事。
“小僧同意了。”
戴胄:“???”
辩机双手合十道:“自古求而不得之物,最易成为心之魔障,那位夫人一心礼佛,又广积善事,为了避免其堕入魔道,小僧只能以身饲人,成其所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萧白道:“这么说,你人还怪好嘞。”
戴胄气道:“带富商夫妇!”
衙役幽怨的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找人去了。
又过了一刻,富商钱某,一起的还有他那娇媚的夫人。那妇人二十七八岁,正是如水的年纪。
这下事态彻底超出萧白的预料了,他站起来问道:“这枕头就是她送给你的?”
辩机道:“是。”
萧白情急之下喊出声:“这不可能!”
这枕头竟然真的不是高阳送的?
“对,这不可能!”富商气道,“我家夫人贤良淑德,绝不可能做这种事!夫人,你不要怕,照实说,枕头是不是这和尚偷的?”
那妇人答道:“是我送他的。”一边说,一边还向着辩机抛着媚眼。
“你看我就说我家夫人不会……夫人你说什么?”
“我说是我送他的。”
“啊啊啊啊啊啊!”
府衙内响起了一个老实人的怒吼。
杨纂拍案道:“不许咆哮公堂!”
萧白劝道:“还是让人家喊两声吧。”
富商不管不顾,抓住辩机的僧袍衣领就喝问道:“和尚,你说实话,和我夫人睡了没?”
“阿弥陀佛……”
“阿你妈……你说你到底睡没睡?”
萧白道:“他睡了,刚才已经承认了。”
富商一下子泄了气,瘫在了地上。他的夫人还在深情的看着辩机。
虽然很同情这富商,但是案子还得继续,杨纂问道:“这枕头是你的?”
富商道:“是。”
“哪儿来的?”
“合一坊买的,买来送给我夫人。”富商有气无力的答道,接着又痛哭起来,“没想到……呜呜呜……”
“闭嘴!都给我带下去!”最上的戴胄终于看不下去了,喝道,“衙役,唤合一坊老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