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标志是谁传出来的又是传给谁的，这总归是他们翻了半天唯一的新发现。
而且藏得这么深，一定有说法。
赵央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发现了他们所以给出了警告，不过很快他就从恐怖片的氛围挣脱出来，意识到了这并不可能。
这些纸钞已经十分老旧，部分都氧化变黄，黄渍规律，显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被人动过，哪怕是要给谁传递信息也绝对不会是他们。
结合藤光市市情，推断出指向也十分容易。
“危险路段警告标志，”赵央把眼前的发现拍下，“如果指的不是交通部我倒立吃个拖鞋。”
很显然，交通部一定有前朝余孽依旧在兴风作浪。
以前常听说官府勾结黑道，以当今世道，官府收拢连环杀手推出偶像计划也不无可能！
被这种无耻的骗吃骗喝行径震慑，杜雁函搜刮起他脑海里的相关信息，遗憾得出家里要重买一双拖鞋的结论。
“交通部是个很庞大的部门，你倒是说说这个标志可以指向谁？”
“……指向一个交通部的人。”
赵央说了句废话，但他知道这里有人能给出正解。
“那你说说这代表着什么？”
杜雁函摸摸下巴：“在案发现场留下自己的标志通常意味着凶手需要关注，而影子杀手却是一个极其擅长藏匿自己，从未显露本相的犯人。所以如果要我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标记和影子杀手并无直接关系。”
这世界上有许多猖獗的犯罪者最终被捕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犯罪手法出现了纰漏，而是在犯罪之外的小事上露了马脚。
比如偷税漏税，又比如胡乱停车，也比如随便挑衅看起来很弱的路人。
影子杀手极力将自己当做一个影子，一个你捉不到却又始终存在着的角色。
他的第一次行踪泄露源于被他模仿的原主落网，那个冷血的罪犯在目睹到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时怂了，他坦白了所有的罪行，虽然于他而言换来的不过是一颗子弹，但对警方来说，他的供述换来了一个深潜着的罪犯。
而现在，他的第二次可能暴露源于一个愚蠢的喜欢在自己经手的作品上留记号的临时同伙。
“在犯罪时留下独特的记号是非常危险的，”杜雁函将几张假币收入证物袋，“你最好记住这点。”
“……我才不会犯罪！”
“我由衷希望如此。”
赵央愤愤走向窗边。
这里的落地窗也是以凸出的形式镶嵌成一个圆弧，但和走廊上那古色古香的厚实墙壁撑起的掐丝珐琅玻璃不同，这间屋子充满了由个人审美主导的看似便宜的改装。
就比如这一整个圆弧的落地窗。
站在上面真的很像走进了观光电梯。
玻璃外面的灰比里面要厚实的多，赵央对着玻璃如同照着不那么清晰的镜子，窗外的风景也被加上了最高倍率的模糊。
要不是还在白天，这场景就真的很恐怖了。
趁着杜雁函在查看剩下的假币，赵央环视着这个房间。
一张仿佛还能睡人的床，床柱挨着墙的部分已经结上了密实的蛛网，地面遭乱得仿佛能联想到办案人员是如何慌张地冲进卧室发现了杨松传倒在地上蜷缩的尸体的。
这一场为嫡亲孙女举办的周岁宴最终停止了杨家对藤光市长久的控制，猖獗的犯罪在他们去世后……
更加猖獗了。
猖獗，且混乱。
因为昨天破了大防，赵央终于肯主动接触这个世界的一些常识了。新买的投影仪不再在墙上播出海绵宝宝，而是播起了百家讲坛（藤光版）。
也许藤光市本就盛产疯狂的基因，但它变成这样的犯罪都市还是经历了一个过程的。
最初，是黑道势力的崛起。
好像西西里的不那么美丽的传说，那时候的黑道有明显的外来文化的影子，又融入了传统武侠的特点——基本不和朝廷打交道，又或者只协助朝廷办案。
黑道势力在短短三年时间内席卷整个城市，却没有向外扩张的意思。而最重要的，那一年能统治整个黑道势力的人失踪了，也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但无论如何，都意味着他手下的势力要开始下一步进化了。
又是三年，这次崛起的新角色从一个小混混变成了黑道老大，爱好是骑着各种各样的摩托车在午夜飙车。
——任何一个看似离谱的规定背后都有着比规定更离谱的故事。
交通部正是因此而崛起，毕竟警方出动了直升机、装甲车都找不到的罪犯，最后是由交通部的人贴了罚单抓住的。
百家讲坛称这六年为个人英雄主义时间。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那么好归纳了，但大抵可以统称为群雄并起事件。
许多人来来去去，各自成立帮派，彼此战斗，又对抗着公安机关，在时间的长河里有的连百科里一句话也混不到，有的却已经做到了遗臭万年。
十年前，杨枚出现了。
随着现代科技的不断发展，犯罪已经不是拿着枪进去直接抢都能跑掉的低端局了。
藤光人化整为零，离开了帮派互斗的模式开始单干，并在犯罪模式上不断创新，疯狂内卷，“人才”们层出不穷的三年三年又三年。
那时候的人们觉得一个罪犯能嚣张的最长时间就是三年。
然而杨枚死后曝光出的他的长到离谱的犯罪记录打破了大家的幻想。
没错，即使他已经做到了首富还兼任市长，但他的犯罪事实居然是在死后才被揭露的。他的家人也同样如此，即使早就已经做过非常离谱的事了，但民众依然在看见新闻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小子一直在骗我买保健品！
而杨枚死后的今天，众多版本整合在一起形成了最终的藤光市.exe。
他同时兼具帮派混战和一人独大的特点，独狼和狼群都竞争着从平民身上撕扯下肉来，要说有什么不同……
那就是犯罪手法卷不起来了，最近火的几个罪犯都是靠犯罪动机起家的。
比如因为太喜欢女朋友，一想到婚礼上要由岳父将妻子送到他身边就难受的要命，于是将岳父杀死了的人；又比如因为怀疑上司出轨而自己暗恋老板娘已久决定为爱逞凶事后发现出轨对象是整容了的老板娘的人；又又比如说发现家里的马桶三天堵了两次愤而杀死一年前曾来维修马桶的师傅的人……
论手法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群雄争霸时期的，但论起人气，那可真是只高不低。
犯罪界如果净捧这烂东西……
呃，好像比成立什么侠客道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