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手套箍在手上的感觉十分难受，但比不上让赵央看见这堆什么用都没有的假钱难受。
这东西真的能被称为假币吗？
这只是单纯的绘画吧！除了长得像，这东西连纸质都没用心去模仿！
“这就是这整个造假计划的完美之处，”杜雁函撑在一边，有些享受地看着某人信仰崩塌，“他们不是直接使用假币，而是要地下组织以等值的金钱来交换这前卫的艺术品。”
“他们难道是傻子吗？心甘情愿给别人送钱？”
“毕竟那时候谁知道杨家会在一夕之间一无所有呢。”
“……好了，我知道了，那我们要找的模仿犯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他是个模仿犯。”杜雁函加重语气。
赵央不禁为这里的黑帮们默哀了半秒，被首富儿子骗了也就算了，还有些等人上位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盼望，只是不料对方突遭横祸，最多算个投资失败。
但被模仿犯骗了，那可就是纯纯的来骗，来偷袭了！大冤种的称号请各位牢牢戴好。
犯罪的最高境界大抵就是如此。
“你是怎么发现的？”
“只是有些怀疑杨松传的生产力，然后对当时缴获的证据提出了再测，测出颜料成分有差异而已。”
毕竟这个事件的受害人是黑帮，不可能有受害者跑到警局报案要求详查。
“不愧是杜警探啊，这都能被你发现！”
赵央发誓自己这话是出自于真心，但杜雁函却好像吞了只苍蝇似的，连接着讲案子都没心情了。
“当时的办案人员根本没发现两种假币的不同，这代表影子杀手知道杨松传制造这些废纸的全部细节，”杜雁函的手指在玻璃桌面上有序的敲击，“幸好这位小杨先生还没有废物到材料都准备得乱七八糟的程度。”
老实说这个电脑桌真的看起来和豪宅格格不入，是整栋宅子里看着最便宜的东西。机械感并不适用于每一种装修，有时候哪怕是三连屏，也要摆在梨花木的桌面上才显得好看。
赵央一边放飞思维一边回应着：“所以颜料的差别是原厂商进行了迭代？”
“没错。”
“而且事后在这位的仓库里找到的都是更早的那批颜料？”
“是的。”
“那也就是说，影子杀手是个小作坊咯。”
“许多伟大的作品都出自于小作坊。”
赵央一时无言。
兄弟，你是在把谁比作伟大的作品啊？这种不正确的思维可不能登上少儿频道！
“这么说来，两个人会不会用的是同一个工匠呢？”
“不可能，因为这堆废纸就是杨松传本人的作品。”
“……”
这难道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吗？简直是给他闲出屁了！
“按你的想法来说，这其实也只是个小作坊。”
“其他工序总有别人参与吧，这些人都没有是凶犯的嫌疑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当年事发过于突然，虽然其窝点被发现，但究竟有谁深入参与了还是一个谜。”
可以想到这种背后牵扯无数势力的案件侦办起来会有多么困难，市长死后这个城市立刻要寻找新的继任者，甚至还不像继承王位那么简单，因为市长家里已经死绝了。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该被消除的证据也早就消除掉了。
“这么说来，投毒的罪犯是谁？重要吗？”
杜雁函顿了顿，随即开口回答道：“目前来说，对你不重要。”
“所以他在之后会很重要？”
“如果你想走合法路线离开藤光市永居外地的话。”
“……等等，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的副市长石明山，就是当初警方公诉的嫌疑人。”
赵央的小脑瓜子差点没烧坏了。
“你的意思是灭了前任市长满门的凶手是现在的副市长？没有人抗议，没有人反对吗？”
“没有确凿的证据，自然有机会翻盘。”杜雁函勾起嘴角，露出个罕见的讽笑，“而且，那可是为民除害。”
犯罪者总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正当的理由，将自己的罪行包裹上正义的外壳，涂上快意恩仇的蜜糖，在舆论的烈火中滚过，将虚假的伪装灼烫成本色。
石明山早已不再避讳在公开场合说出当年案件的信息，那些死者的名字在他口中轻如鸿毛。
于是许多人忘记了在这场惨案中死去的还有保姆和佣人，生日会的主角当天刚满一岁。
当整个案件被打上“杨首富宅投毒案”的标签时，案件的本质也变成了杨枚究竟做过多少坏事，只是投毒能否消去民众心头之恨？
市长选举候选人之一的石明山，支持率37.9％，是当下最有可能在明年成为新市长的人。
他曾经主张“正义的复仇”、“法不可判之罪应由人民审判”。
但他那时就已经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高官了。
法无可判之罪是执法者无能的表现，身为规则的制定者之一，他如果真有心改变这一切就不会只是喊口号煽动无知的民众，而是提交切实有效的法案来完善律法了。
现任市长殷昌寿是一款三代目火影，在杨枚继任以前他已经担任了十三年市长，正常退休。然后杨枚搞了许多事情，突然暴毙，殷昌寿又回到了这个位置，到今年他已经七十九了。
他老得有些糊涂，签字和盖章都要别人抓着他的手来做。
他手下的势力错综复杂，因而这个老糊涂保住了一条命，接着给每一个人当傀儡。
这些上层较量暂且不提，赵央已经拿着各种便携式检测仪对津巴布韦币开始了全面分析，首先它的出现要追溯到西方殖民……不对，不是分析这个！
“这项工作至少需要三个人协同完成，如果把死者爱炫耀的性格带入进去，这个小工坊的规模应该要再扩大两倍。”
“当年两名被发现的造假成员都死于非命，阴谋论甚嚣尘上。”
如果在别的地方这种猜测还有一些市场，但如果是在藤光市，两个作恶的人相继死于非命不是常有发生吗？
“当年的鉴识人员一定没有问题吧。”赵央忽然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我不确定。”
赵央翻出另外几张假币并在一起查看。
在花纹的交织处，一个常人无法分辨的符号出现在了每一张假币上。
那是一个圆润的感叹号，在平平无奇的废纸上，这个符号却需要侧着光才能被观察到。
把翻出的几张人民币按图案被发现的地方重叠，背面照射强光，一个非常简单的，三角形中放着一个叹号的标识跃然纸上。
“是危险路段警告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