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俞喻之察觉裹挟手腕的力道愈发僵硬,目光所及之所皆为一片昏暗的黑。
她只能瞧见那盏烛灯。
施晏温就站在她面前,她看不见,也看不明。
“她们死之时尚未过完一生,硬生生磨得尸骨无存。本已痛不欲生,却又在这苦困六百年。”
“无人引渡,她们上不去轮回。”
施晏温依旧不语,指腹贴着她的手腕,用力握了握。
两人之间跃动的烛光轻晃。
俞喻之看到一个朦胧廓影,站在光影交际之处,随着那摇曳的光动了动。
她知晓他许是生气了。
这条命即已在前头许给了他,现在又要变卦送去别处,换谁应是都会心生不悦。
想着,俞喻之另一只手轻搭上他的手背,指腹摸索之际便察觉他极力的隐忍轻颤,莫名的,她竟心生错觉,他会不会舍不得自己死?
很快,她便抛去这个念头,语气放轻:“施晏温,你知晓,只有我能引渡她们。”
棺葬花灯,能指引千魂。
可唯有她才能让这盏灯亮起。
“你也知晓,我不可能再让她们留在这。”
“我确实如你所说那般,谁都想救,却又谁都救不了。”
俞喻之叹息,她并非自困于此,还是上神那会她便明白,她福佑不了世间所有,唯有尽自己本分。
“可在这世间,能多救几个人有何不好,何况,我能引渡千魂,许是下一世,能得来一个好命格,飞升成神也说不定。”
“或许,我福大命大,不会死呢。”
为千魂引渡,几乎等同于献祭自己的命。
俞喻之知晓自己许是必死无疑,这话只是想能宽慰他几分。
她又想起俞家。
“俞家的话,我已同你成了婚,外界短时间内许是不会找麻烦。你念在我之前诚心诚恳配合你寻找三生物的情分,必要之时出手相助。”
俞喻之觉得,施晏温虽淡漠,但并非不讲情面,他不会迫害俞家。
可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没得到准信她也不放心。
依旧等不来他的回应,俞喻之轻晃施晏温的手,轻声问:“你为何不说话?”
那廓影微动。
“...好。”
俞喻之松开他的手。
片刻,他慢慢卸去指尖的力,直至提灯的手从他掌心离开。
俞喻之握紧手中竹节,正欲往前走时,又转头问:“我若是死了,铜生应该不会受牵连吧?”
她发觉最近与铜生的神识联系愈发紧密,才问这样的话。
“不会。”
烛灯将她层层叠叠的细纱衣摆照亮,闻言,她又朝施晏温所在的方向转动身子。
微微朝前伸探去的烛盏并未照亮他的面容,只将那模糊的影子映实了几分。
“你在——”
哭吗?
俞喻之恍惚听到那短暂两个字中的低落哽咽之音,问出口后惊觉荒唐,及时止住。
她看了半晌,最后道:“再见。”
素白身影缓缓远去,红衣残魂皆循着那抹暖光启步,宛若红雾流淌的静谧长河,从望不到尽头的远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