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阿克苏已经在帐篷等待萨日朗整整一个下午了。
回到家,才想起萨日朗为几个月后的燃灯节去草原集市兑换绸缎了,那是王朝人开的,里面有中原运送来的丰厚物资,且价格合适。
“倒也不急,这么多年都等来了。”
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挺急的,总会害怕是黄粱一梦,怕在某一次眨眼间,梦醒了。
所以,他一回家,便把还未成家的女儿送去了父亲那儿,独自等待妻子回来。
“春宵千金难买。”
阿克苏默默翻看着妻子从集市上换来的王朝书籍的译本,听闻中原各大王朝的人皆锦衣玉食,简单的吃穿不再困住他们,会去追求一些更加高级的,精神上的依托。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阿克苏不太懂,也无法理解,觉得既然吃得上大饼,那就去吃肉呗,十天吃得上,那就继续努力,争取每天都能吃上呗。
不太明白,为什么中原人要把精力花在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上,追求实力也行啊!
不过妻子萨日朗喜欢,年少时的阿苏勒曾答应她,此生要带她踏入那富饶的中原,要在那富丽堂皇的王宫搭建两人的爱巢。
可惜,长大后才发现,梦想是那样的遥远,五大部落合力也无法抗衡中原的四大王朝。
除非积蓄整个草原的力量,但难啊!难如登天,北莽草原无数载以来,从未有部落统一过这偌大的草原。
更别说一个小小的浩齐特了,生存都成问题。
“今年的冬天难熬咯。”
想到这,阿克苏突然发出一声感叹。
听狩猎队的说,最近总是受到其他部落干扰,好几次猎物都被抢了。
取水队那边也经常受到骚扰,之前一些关系不错的部落也突然转变态度,不再跟浩齐特往来了。
“唉。”
阿克苏又叹一口气。
突然,他猛地一愣,想不明白已经习惯困苦的他,怎么会连连叹气。
明明今天有如此大的好事,明明美好的未来变得唾手可得,他却在这郁郁不欢。
他不禁想起小时候,母亲还在世时,曾说过的一句话:
“大多数人一生的命运像河上的波浪,有起有落,大多均衡,当有坏事发生的时候不要气馁,说不定马上就有好事发生,反之,也是如此。”
阿克苏出生于浩齐特部落的大氏族乞颜氏族,父亲是氏族族长查干巴日,母亲却是父亲年轻时从草原集市买下的女奴,听闻是某个王朝的大贵族。
但至始至终,母亲对王朝的事只字不提。
不可否认的是,她是一名奇女子,喜欢看书,懂得很多很多道理,给父亲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人很温柔平静,直到去世时,都很不慌不忙地嘱咐他们,要幸福地活下去。
母亲去世前后,父亲没多娶也没再娶,至今念念不忘。
“萨日朗……不会出事吧?”
或许是父母影响,阿克苏对妻子萨日朗的情感也特别专一,对妻子的定义也与草原绝大多数的浪荡子们完全不同。
思绪从过往中抽离,阿克苏瞪大眼睛,神色变得慌张,片刻后,发疯似地朝毡帐外跑去。
可刚到帐前,帘布被打开。
“…………阿克苏?”
眼前的女人是如此清丽,即便是夜空中狡黠的月光也黯然失色。
“萨日朗!”
阿克苏惊呼一声,将萨日朗紧紧抱入怀中。
他神色欣喜,嘴唇翕动,轻轻阐述着今天发生的事,说着蜕变,说着等待,说着心慌,仿佛要将心剖给妻子看。
“我怎么会出事,还未等你纵马带我踏入中原王朝呢。”
萨日朗也喜极而泣,为丈夫的重获新生感到高兴。
两人相拥许久后。
“做吗?”
“当然。”
萨日朗褪下衣物,完美的胴体在煤油灯下闪闪发光,让人不得不感叹此乃天工之造物。
然而。
呕~
阿克苏狂吐不止。
在萨日朗茫然痛苦的眼神下,阿克苏想解释,而往日里两人不美好的种种,却在这一刻一股脑地充斥心头。
被埋怨,被耍脾气,被看不起,被骂窝囊废,失望的眼神……………
这女人是什么傻逼?
阿克苏头疼欲裂。
不对,我不能这么想!我得想点美好的事!
先是……先是她漂亮!
像是要抓到某一个锚点,他再次看向萨日朗敞开的身体。
呕~~
中餐晚餐酒水胃液被阿克苏一下子全吐了出来。
好恶心!真特娘的恶心!
阿克苏再也忍受不住了,不等萨日朗反应,发疯似地逃了出去,仿佛多留一秒都是煎熬。
夜色下,他朝着月光尽情地奔跑,仿佛要告别过去的自己,仿佛要见证新生。
过去好久。
他来到一片熟悉的地方,是部落里的羊圈,是与他相伴好几年的羊群。
羊羔们蜷腿于草地上,轻轻熟睡,唯有一只羊静静站立。
阿克苏认识她,她叫雅若,是阿克苏最早遇见的羊,名字也是阿克苏为她而取,与部落的小塔娜一样,皆是月亮的意思。
她就像月亮一样,总是那样安静,不抱怨,不会看不起他,永远都和他在一起。
月华清辉灿烂,洒落在柔软的卷毛上,雅若微微抬头,迎着洁白光亮,仿佛披上圣洁的婚纱。
一时间,阿克苏痴了。
“月色真美。”
说完,他翻入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