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家里人能到了都到了。才算正式把丧事给办起来。
忙活完天都擦黑了，大舅妈还在厨房里烧菜。
没道理别人红白案都请大舅妈，自家反倒请旁人。但好在有不少村里干活麻利的大娘婶子帮忙，也累不着人。
吃了顿热乎饭，姥姥看着陪在身边的儿女孙辈，眼泪簌簌往下掉。“你们爹活着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没空。现在他走了，一个个都有时间回来了。”
这话听的人心酸。
除了大舅常年陪在姥姥姥爷身边，给老两口养老送终。二舅现在常驻羊城，三舅在机械厂也忙的不可开交，经常的在研究室里一待就是好几天不出来。
顾妈现在退休了，跟着大儿子在部队里，也是腾不出手来。过年都是顾爸跑部队看老婆孙子的。
“死者为大”，等姥爷去世了，这些在外漂泊的孩子才晓得乳燕归巢。
“姥姥。”
顾瑾瑶喊了一声，想说，不如跟着她们去羊城吧。但看着老太太苍老的身体，也负担不起长途跋涉。
“姥姥我就是嘴上抱怨一句。明天你们就该干嘛干嘛去，我还没老的走不动呢。”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愧疚的眼神，老太太受不了的道。
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也理解。就是难受。他们要是早几天回来，老头子也能见着孩子们最后一面。
可惜老头子走的突然，说没就没了。孩子们着急也赶不回来。
下了饭桌，老太太用手摸着老爷爷的遗像说着谁也听不见的悄悄话。
顾妈看着身边一个不拉的孩子，眼神精准的捕捉到瑾琛身边的一姑娘。
“这是三儿媳妇？”
她咋没收到信呢。
“阿姨，我是瑾琛女朋友。”
小姑娘应该刚刚二十岁，看起来小小的。是她们家最小的一个没跑了。
“你还说我比你小三岁，你看咱们家有个更小的。”瑾珩媳妇跟瑾珩咬耳朵。
她们结婚的时候顾妈顾爸都去了，小丫头出生的时候顾妈也去帮忙坐月子了，对她并不陌生。听到她的话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让你这个时候过来真是不好意思。瑾琛也是，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就长了个吃心眼子。”
瑾琛还跟他走时候差不多，跟瑾珩站一块顶的上他一个半。要不是有身高颜值撑着，真怕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对象。
可能亲人就是这样。不论时隔多久，不论距离多远，再见面总能找到熟悉的感觉。稍微说几句话，相视一笑。再多的隔阂都消失不见了。
又待了两天，刘姥姥已经恢复过来了。又开始嫌孩子们碍眼，一个个往外赶。
“都快走吧，该上班的上班，该研究的研究。老婆子我培养你们这群有出息孩子，心里自豪。你们爹想必也一样的。”
几个请假时间短的开始陆陆续续往单位赶。
顾妈给了瑾琛对象不菲的见面礼，他们做哥哥姐姐的也都给了礼物。这人就又要走了。
“快走吧，等你结婚的时候，我跟你爸再过去…我们能过去的吧？”
瑾琛尴尬的摸摸头“应该能吧，我问问我们所长。”
“去你的，不能去老子就不去了。”顾爸恨不得拿鞋底抽他。真就是个憨憨。
再次坐车回到家，顾瑾瑶累的不想动弹。
秦暖已经长到一米三，是个大姑娘了，还跑到房间里抱着她安慰了一番。
其实过了那个劲，伤心的情绪就好多了。更多的是亲人重逢的喜悦。只不过那喜悦因着丧事冲淡了不少。
“哥哥让我给你的。”秦暖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妈妈要平安快乐呀。”
顾瑾瑶被逗得噗呲一声，“小机灵鬼，妈妈没事。”
永逸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男女大防，前年就让秦明臻把她们两兄妹房间的出口给改成了前后两个门，中间彻底隔断。
现在是连他们夫妻的门都不进了。迫不得已进来也事先敲门。
秦暖才不学她哥哥呢。虽然也会事先敲门，但房间该进还是进。
“那妈妈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顾瑾瑶好好在家歇了一天，就重新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又是一年春季广交会，顾瑾瑶在羊城这么多年，负责的工作内容也越来越多了。连工资都涨了不少。
这次因为请假，工作进度耽搁了不少。顾瑾瑶一进会场就被同事给拽走了。
“家里还好吧？节哀。”
顾瑾瑶谢过同事的关心，才拿着资料一点点查看。
“这边会场是谁负责的？后天就开幕式了，怎么还堆得乱七八糟的没有收拾。”
“顾姐，那小李什么也不懂。我不仅要忙自己的，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要不你跟领导说说，给我重新换个搭档吧。”
顾瑾瑶耸了耸肩“你知道我管不了你们的调职工作。真要不愿意跟他搭档就找你自己的领导去。这里明天之前一定要安排好。”
她才不管商务部那群关系户怎么扯皮呢。她一年也就工作这么两个来月，犯不着得罪人。
看顾瑾瑶确实没有插手的意思，几个同事对视一眼“不是说上面让她做我们头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又不是我说的。”
“不是，顾姐在百货大楼科长做的好好的，干嘛吃力不讨好来我们这里啊。”
顾瑾瑶也想知道这谣言哪里传出来的。
她在商务部兼职的这两三个月可是拿双份工资的好嘛。而且她在采购部的工作又不累，干嘛自找麻烦呢。还少工资。最后一个就不能忍，谁也别想让她打白工。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顾瑾瑶手脚快速的把手里的资料跟面前的展台核对了一遍。待准确无误了才放下心来。
虽说她已经提前请过假了，就算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跟她的关系也不大。
但这毕竟是对外业务，体现的是他们国家的商务外交能力。每年广交会为国家挣那么多外汇，顾瑾瑶的良心不允许出哪怕一丁差错。
又把手里资料跟同事们的仔细核对了一遍，顾瑾瑶打算明天再仔细检查一下。那些没弄好的垃圾之类的，尽快清理出去。
“小顾，忙好了吗？好了一起去吃饭了。”
顾瑾瑶听到声音一看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好几分钟了，同事们还都在会场里忙碌着。
“等她们一起吧。”
她们在广交会期间的食宿是有报销的。毕竟商务部的食堂不在这边。有的同事离得也远，来回上下班不方便。但每天的食宿都是有报销标准的，超过一定的金额就得自费了。
这里离百货大楼也不近。顾瑾瑶每次都是跟她们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然后再一起回来。
在广交会期间，总是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厂子会派他们的销售或者采购过来。一些对外完不成的交易也能够内部消化。
顾瑾瑶这几年已经把来来往往的厂子给熟悉的差不多了。可以说不同厂家的同款产品，她都能把双方的优缺点给说的丝毫不差。
这到以后，就是她创业的资源。
现在说这些还早。距离改革开放还有五年，这五年她还是得认真工作。
“走啦，不知道饭店今天有什么菜。我最近特别想吃鱼。”
“顾姐你吃什么。”
“我都行，看看有什么菜吧。没有好菜我就吃份水饺。最近想吃了。”
“真的有水饺唉，猪肉大葱馅的。顾姐这个这个。还限量。”
水饺有限，总共限量20份，来的晚了就没了。
顾瑾瑶也顾不得看其他的菜色了，直接就点了一份饺子。
现在的饺子皮薄肉厚分量足，一整份顾瑾瑶吃的撑撑的。还剩了仨饺子被同行的同事给瓜分了。
“小顾。”
吃饱喝足刚出来，顾瑾瑶就又听到有人叫她。
“陈姐。什么时候到的？”顾瑾瑶招呼一声，让身边几个同事先回去。
“今天刚到。领导都是掐着时间让我们出差，生怕浪费一分钱在路上。”
“看来陈姐怨念颇深，要不小妹请你吃饭？”
“得了吧。我自己吃公司还给报销，干嘛浪费你的钱。你是不是吃好了？要是忙就先去忙，我回头再去找你。”
“没事，距离上班时间还早，我先陪你聊会天。”
陈姐是她在京市第一次来广交会的时候认识的。也认识许多年了。这几年她一年两次往羊城跑，给她们百货大楼进了不少好东西。原本应该地位稳固。
去年，她们部门空降了一个领导，一来就大刀阔斧的改革。很多人都坐了冷板凳。她羊城采购的差事可是个肥差，被领导给了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亲戚。
谁知道那草包亲戚过来一趟吃吃喝喝，一点正事没干。最后她被迫背了个黑锅，还要她将功赎罪认真工作。
她这两年一直积极跟顾瑾瑶联系，就想着看能不能调个地方。采购是她干熟了的，并不想离了这个职业。
顾瑾瑶其实很欣赏陈姐的业务能力。这要是再过几年，她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挖走了。现在确实不行。
她是有心无力。
“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既然领导还需要我这个熟人继续来羊城，他怎么都不会开了我的。冷板凳也轮不到我。就这样吧。
我这把年纪了，拖家带口的。就算外边招揽我也没法去啊。”
很现实的问题。现在稍微走远一点都需要介绍信。长时间跟家里分离也不利于家庭和谐。
“那陈姐就再坚持坚持。你现在手里的资源独一无二，要是你那个领导再给你穿小鞋，你就去隔壁市看看。咱们也不是所有采购都来的。”
陈姐苦笑了声“也只能这样了。我跟隔壁k市的采购也算认识。到时候让他帮我引荐一下。”
相比k市她当然更想来羊城。但羊城繁华，并不缺资源。她在这里也只是一个比普通人稍微有能力一点的业务员罢了。
又聊了会天，两个人约定好等盛会结束，她们一起去街上逛逛。顾瑾瑶就匆匆去上班了。
一连忙活半个多月，顾瑾瑶觉得自己腿都溜细了一圈，才终于圆满的把外宾都送走。
第二天，顾瑾瑶把手头的工作跟商务部的同事交接完成，她就算彻底轻松下来了。
“小顾工作就是仔细，不知道有没有兴趣长期在商务部工作啊。”
交接完任务正要走，顾瑾瑶被商务部驻羊城分部的领导给截住了。这次的对话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她第一次过来任职的时候就是他说的这些话。
顾瑾瑶有些无奈，她也只是一个为五斗米折腰的小小打工人而已。要不是多出来的几个月工资，她才不来呢。
顾瑾瑶斟酌着再次拒绝了。并且表示只要她有从采购部门离开的迹象，第一个选择的就是他们商务部。
“小顾爽快。我听说你的老单位之前也招揽过你呢。”
顾瑾瑶怔住，她总共就在这几个地方工作过，所谓的老单位指的是哪里可想而知了。
“是有这么回事。只是我现在常年待羊城，京市的工作实在不好胜任。”
“这也没什么不好，他们文化部的已经陆陆续续在平反了。你这样的人才在哪里都能发光。”
顾瑾瑶不接这茬了。也不知道他为啥就非得自己来商务部，还不惜威胁自己。
自己也只在赵大姐回去上班时接到过电话，后来就没联系过了。他说这么多也没用。
看顾瑾瑶实在油盐不进，他才不耐烦的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顾瑾瑶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回到家就让秦明臻帮忙调查一下。
这种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她可不会自作主张的觉得自己可以，然后悄摸的调查。
“你觉得这个领导有问题？”
秦明臻皱眉思索，他记得这人之前风评还不错的。
“我也说不好。但他拿赵大姐曾经给我打的电话做威胁。那电话都两年多了，何况还是他们平反后打的。”
“那个电话没问题。现在故宫已经在修复了，你如果还想回去上班，也可以申请再调回去。”
“你舍得我啊？”顾瑾瑶好奇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