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的路上,车舆颠簸起伏,车内坐着三人,气氛一度诡异。
许望沉默的一言不发。
杨知非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宣王的正君会与他们同车,还……这副狼狈的模样?
看架势是要一起回宸王府?
再瞧去云澄头疼地闭目养神,靠着车壁颠簸中拧起了眉。
不太舒服,她挪了挪身子往他身边凑了过来。
“杨郎借本王靠一靠。”
她的头垫在他的肩头,她身上的清香萦绕鼻端,还有些许酒气。
杨知非腰板挺直,任由她靠着。
以为她打算睡一会,安静下来时她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本王当时若并未出现,杨郎会如何回应陛下呢?”
“……”杨知非侧眸看去,还以为她不在意,从宫中离开这一路都没提一个字。
说起来不知她在阁外听了多久,她若想知道他怎么做大可不必出声打断。
她……是信任他吗?还是怕他背叛她?
杨知非轻声道:“有负陛下嘱托和母亲信任,但我实在不愿再欺瞒自己的感情。”
顿了顿,他认真地说了句惊人的话。
“必要时,我倒想过以死谢罪。”
云澄低笑一声,抬手握住他的手,霸道地命令道:“本王不准你死,这一辈子都不准,本王死了你都得活着。”
杨知非被逗笑,他回握住她。
二人靠着说着情话,对面的许望怔怔出神。
可知他……有多羡慕杨知非!
倘若当年他被指婚的不是宣王而是宸王,她定会与他恩爱不差杨知非半分!
车舆行进间,云澄察觉到什么坐直了身子,她敲了敲车壁。
“燕执,前面是飞羽殿么?”
“是,殿下。”
“停车。”
车舆停下,她起身要下车,车内两个男人和车外的燕执均是不明所以。
云澄跳下车后交代道:“燕执送杨正君回府,本王去飞羽殿一趟,今夜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不必惦念。”
杨知非欲言又止,但守着分寸没多问。
反而是燕执眼底有担心:“我与殿下……”
“乖,让你送杨正君回府,你不听话么?”
燕执:“……”
云澄笑道:“你都打不过本王,本王还能被谁欺负了不成?”
桑木国能让她叫屈的只有在床上的骆铮和龙辞有这个本事了。
除此之外她在这个世界可是横着走。
“是。”
燕执领命不再多言,云澄目送马车远去,她收回视线看向了飞羽殿的方向。
神树的灵气甚至已经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云澄嘴角噙着一抹讥笑,避开卫兵的耳目进了飞羽殿。
碧绿的池水和长桥铺满了枯叶,殿中央粗壮的神树毫无生机,枝丫萧条,茂密的树叶凋零了大半。
她靠近时神树旁荡起了微风。
往日的风都弱了许多。
云澄嘲讽道:“真狼狈啊,枯萎成这样子,丑陋不堪。”
她话音落下 ,一阵风掠过她脸颊挂着伤疤的地方,仿佛在说‘彼此彼此’。
云澄眉开眼笑,那风裹挟着灵力触碰她的疤痕,轻抚而过她的脸瞬间恢复如常,丑陋的疤痕消失不见。
云澄抬手挥散了风,不客气道:“本王还不至于让你来为本王治愈伤痕,省省你那本就不充裕的灵气吧。”
枯叶扑簌簌地掉落,落在她发上肩头,树枝轻颤,显得可怜又委屈。
云澄走近,抬手触碰到布满岁月痕迹的树干,被她触碰的神树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像是在呼救。
云澄垂着眼:“想活着吗?和本王做个交易?如何……”
头顶的树枝弯下,探向她的腰间将她拥住。
云澄满意地笑道:“那就按本王说得做,本王日后每个月来喂养你,作为交换……”
她轻柔的声音吐出几个字音,冷风吹过,夜里寒气冷的人毛骨悚然。
察觉到什么,神树放开了她,她回身看去,桥的另一端,白衣仙人直直地望着她,神色平静,眼底潋滟着清凉的月色。
云澄弯着眼问道:“国师还没休息?本王可是吵到你了?”
凤潇不答反问:“殿下可有兴趣与吾手执一盘?”
她愣了愣,颔首:“国师之邀,却之不恭。”
……
清冷空旷的殿中,一盏明火拉长了榻边两道身影。
这一盘棋黑子与白子厮杀,云澄从一开始便是下风,向来游刃有余的她神色变了变。
她埋头苦思解局之法,可惜被凤潇肃杀的攻势杀得措手不及。
她没有半点翻盘或者赢下去的胜算。
今日的凤潇棋风一改往日,平日和她下棋可以说是臭棋篓子屡战屡败。
眼下可叫云澄陌生的开了眼。
对弈间他更是话少,直到定了胜负的黑子落下,凤潇挽袖抬眸,目光如炬地落在她身上。
“是吾赢了,殿下须得答应吾一件事。”
云澄顿时对下棋失去了所有兴趣,她单手托腮,打量着他咂舌。
也不知道凤潇怎么突然棋艺进步这么快?
[宿主,凤潇活了千百年,他的棋艺差才不正常。]
云澄:?
[他一直都在给你放水、不,放海!你不知道吗?]
云澄:“……”
听到系统的话,云澄挑眉,直接问出了口。
“国师棋艺登峰造极,以往缘何藏拙?”
没想到她这么问,凤潇微怔。
沉默良久,苦笑一声。
“倘若殿下与吾对弈未尝一胜,可还愿与吾下棋?”
[宿主,他其实一个人守着神树是守着千百年的孤寂,故意输给你只是想让你开心,想让你多多来飞羽殿。]
[比起宿主你打他主意,不如说他也在钓你。]
云澄哼笑了一声,答道:“怎么不愿?本王与国师下棋在意的是胜败么?国师可真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她大言不惭说着不知好坏的话,坦然将自己称作小人。
“本王在意的从来不是棋,而是与本王对弈的人。”
凤潇失笑地摇了摇头。
云澄笑眼看去,问道:“那么,凤潇哥哥好不容易赢了一次,想让我做什么呢?”
窗外凉风溜进殿中,吹动他洁白的羽衣。
如墨的长发微动,他看来的眼中格外凝重。
开口的声音平静但却含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吾要殿下此生都不得觊觎皇位。”
云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