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有来她府上喝茶的功夫纯粹是浪费时间，不如去出云楼喝花酒了。
来此想必是有大事。
只见云霓欲言又止，顾及她的心情，有些话知道说了她不高兴，但又无法视若不见。
踌躇须臾，她还是说了出来。
“过两日这不是四公主的生辰了吗？届时陛下举办家宴，我等均要入宫。”
“本王昨日去老七府上询问此事，可是叫她给恶心够呛。”
“你和老七的事本王无心过问，但这老七也是铁了心了，听说你送了三个人头到她府上让她摆在显眼处悔过？”
云澄挑了眉，并未否认。
云霓头疼道：“她可是听话呢，把人头摆在正厅的架子上日日相对，日久人头腐烂，偌大一个王府臭气熏天，可把本王恶心死了。”
“……”云澄喝茶的动作一顿，这茶香都变了味。
云霓劝道：“你也知云璃性子，虽然年幼但性子直一根筋，她同我说知道错了以后不敢肖想你的侍君了。”
“只不过不敢登门也不敢写信，想求你原谅别无他法只能求本王当说客。”
云澄冷笑一声：“二皇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老好人一个。”
听她挖苦，云霓不禁想到了些往事，感慨道：“本王也知你性子，母皇众多女儿中唯有你最重感情，在乎姐妹情深，此番确实是云璃不对。”
“本王只带个话，原不原谅她是你的选择。”
她说罢端杯将茶水饮尽起了身。
“话带到了本王也打算走了，两日后家宴入宫你莫要忘了。”
她雷厉风行，要走却被云澄叫住。
“二皇姐，这么多年你一点不曾恨我？”
云澄确实重感情，待姐妹向来极好，就算是云鹊在幼时云澄待她都是亲切的。
但她所重视的亲情到头来没有一个得到了回报，那些手足如今都差不多反目，从小疼到大的老七也因为一个男人而对她下死手。
云澄觉得挺没劲的。
她这话一问出来，云霓脚下顿时迈不开步子了。
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她是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可她也无法昧着良心地回答她‘不恨’。
她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恨？
当年她的未婚夫亦是最爱的男人可是死在了云澄的怀中，是被云澄亲手所杀。
缓了缓，云霓搁下心事回眸看来：“提什么往事？过去了便过去了，本王恨了如何？无济于事罢了。”
自那年所爱身死，她这颗心也跟着死了，如今日日流连坊间不过是贪图肉体上的愉悦。
精神上又是何等的空虚。
云霓挥了挥手走了，云澄啜着茶水陷入了深思。
记忆飘到了往昔，她尚还记得那个仪表堂堂的公子与她诉着心意的画面。
深情款款，用着花言巧语来倾诉他多年来求而不得的仰慕。
但让云澄无比厌恶，那个和她三皇姐有了婚事却还想要与她暗通曲款的男人……
不配活着。
如今看来云霓没放下，云澄也不理解她到底爱他什么，一个可以轻易背叛她的男人，又有什么值得爱的？
“殿下……？”
想事情想得出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她都没察觉。
回神看去见是杨知非。
云澄意外道：“杨郎怎么来了？”
“有事找殿下……”他说着将手中的瓷瓶放在她面前的案上。
他目光直白，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望着她脸上丑陋的疤痕黯然伤神。
“我略懂些岐黄之术，这是早些年配过的一些能祛疤痕的膏药，虽然可能不算什么神药，但聊胜于无，殿下若不嫌弃……”
话没说完，云澄笑眼弯弯地抬手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拉近。
“杨郎有心了。”
他有些僵硬无措：“殿下言重了，害得殿下这般的是我……”
云澄打量着他，见他眼底有乌青，她心下了然，明知故问道：“杨郎昨夜没睡好吗？”
“……”
被她拆穿，他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云澄放软了声音：“杨郎，不打算继续给我下毒了吗？”
她问得这般直接，杨知非苦笑：“殿下聪慧，我的这些小伎俩怎么瞒得过殿下？”
他只要下毒，他相信她第一时间就会知晓，她会喝下也是她自信不会中招。
那他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何必自取其辱。
“那你要怎么和陛下交差？”
“……”
她笑着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她认真地问道：“本王的真心杨郎可能感受得到？”
他回视着她，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喉咙干涩。
她霸道地开口：“你是本王的男人，本王自然会护着你，就连陛下都奈何你不得，本王不求其他只求杨郎与我心意相通，做一世的恩爱夫妻，足矣。”
“……”他面露动容。
若说不心动是假，可这等选择便是背叛了陛下背叛了母亲……
云澄游刃有余地问道：“本王视杨郎为心上人，是本王想要携手白头的郎君，杨大学士与陛下又将杨郎视作什么呢？儿子？臣子？”
虽然是他的生母，他忠诚的君主，可视他不过是棋子，让他伴狼侍虎，他若无利用价值，说弃便可弃。
思及此处，他神色间展露出的脆弱叫云澄怜爱不已。
她轻声宽慰道：“不论杨郎如何选择，本王定不会让你为难，不想你在情义中两难。”
“你若选择站在云鹊那边，你叫本王喝毒酒本王亦甘之如饴。”
“为杨郎而死，本王死而无憾。”
她唇角漾着美艳的笑意，眼中的深情令他难以招架。
杨知非心中大动，抚着她被毁了的脸颊，指尖摩挲着，他眸中悲痛，缓缓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云澄眯了眼，搂着他的脖子回应并加深了这个吻，不给他退开的机会。
到底……他还是输了。
或许自那日茶楼初遇，她便在他心上留下了足迹，时至今日，她整个人占据了他整颗心。
宸王不愧是宸王，久闻她名多时。
如今才真正领略了她的厉害。
自信狂妄，桀骜不驯，睥睨天下未曾将任何人事放在眼中。
这样的人儿说与他携手白头。
他……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