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弥漫在冰窟之内,气氛一时间低沉到了令人绝望的程度。
云澄抬手拽了拽月澈的袖子,他回神过来,眼眶也湿润了几分,调整了呼吸和情绪。
月澈回身看来,保持着往日稳重的模样说道:“澄儿,义父他……”
他想着怎么样说能将事情严重的程度变为最小,只是……
这件事严重到关乎于凡境的存亡。
云澄却直接:“父君不在了,魂灵皆散,白骨未留,便连一颗尘埃都没有。”
月澈垂了眼。
云澄走上前,捧起冰凉的毫无温度的衣衫,她五味杂陈,心情复杂难言。
一时间陷入悲痛之中,谁也没说话。
本该是一刻也不能耽误,但这种心情实在难以轻易放下,云澄开口问道:“父君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月澈深吸了口气,回身看来。
“义父在你六岁那年为你将仙魄安置在凡人体内后,因灵力消耗太多,之后为了维持定天柱的灵力,一直在此处陷入长眠。”
“如今灵力消散殆尽,便不复存在了。”
云澄:“……”
月澈似是十分纠结,欲言又止,许久都无法下定决心开口。
明明、明明凡境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际,多耽误一刻都是不该。
但他,没办法。
云澄看出他的为难,莞尔道:“我马上也要在这里长眠了,对吗?好像有点冷……”
她故作玩笑般的口吻,想缓和气氛。
月澈震惊地看来:“澄儿你……”
她笑吟吟道:“我知道,父君灵力散尽,只有我能接替他,供给定天柱灵力。”
“你怎么……”月澈拧眉:“是辰湛与你说的?!”
云澄笑而不语,并未否认也算默认了。
月澈叹息,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坐在冰台上,还是将自己所知说出了口。
“义父长眠之前嘱咐了我,日后他若出事,唯有你能接替他,护着凡境一隅。”
“可澄儿,这种一界存亡的责任不该落在你一个人身上,你从出生就注定要躺在这里直到灵力殆尽,那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义父将后事全权交给我,可我不想让你背负这些。”
“身为哥哥,我有私心,我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因为其他影响了你自己的本心。”
他将心事剖给她听,她浅笑着默默倾听。
月澈又道:“你不是任何可以被利用的工具,你只是你,活生生的你,一切都该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若不愿意,哥哥会想办法,天塌了有哥哥顶着,定天柱的事我来解决。”
“我只想让你明白,遵循你自己的想法,不要为了任何人而让自己受委屈,澄儿。”
云澄抱住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她声音又软又甜:“如果哥哥是我,会选择什么呢?”
“……”
他的沉默散开,是一种真实的回答。
云澄心下了然,也并不意外,只道符合他的性子。
月澈抬起手看向掌心,语气清淡道:“我不是你,但以我自己来说,我所拥有的一切让我有这个能力可以担起相应的责任,我会去选择承担。”
“这是义父教给我的,自身的强大并无用处,只有自身强大去保护弱小才是强大。”
云澄嘿嘿笑了一声。
月澈握住她抱着自己的手,柔声道:“澄儿,你我不一样,任何人都不一样,你的选择不该受到我的影响。”
“你也不要有任何的负担,没有人会因为你的选择而有权利指手画脚。”
“哥哥希望你慎重……”
话音未落,肩头一轻,他看去,对上了她澄澈漾着坚定光泽的双眸。
她道:“我也愿意选择去承担这份责任。”
月澈:“……”
“凡境弱小,下界暴戾,上界若事不关己,神仙与妖魔何异?”
“我若有能力,不论是回护一人还是一界,我都愿意去做,苍生同等,我又怎愿袖手旁观?”
“我既生于此间,胸怀灵心,以神仙之名居于上位,天道不曾亏欠我,我自愿以天道福泽救凡境苍生免遭苦难。”
月澈心情沉重:“澄儿……”
她嫣然一笑,攥紧了手中的衣衫:“父君一人撑定天柱护了凡境千百年,无人知晓,未有怨言,也不曾后悔,我云澄亦可以。”
月澈怔怔地看了她良久,释怀般笑了笑。
他再度开口,语气轻松了许多。
“好,不论你选择什么,哥哥都陪着你走到最后。”
云澄弯着眼抱住他:“果然哥哥最好了,三界第一好!”
月澈满眼宠溺,捏了捏她的脸颊,但却不敢重半分力道,指尖轻轻摩挲着,眸中满是脉脉柔情。
云澄问道:“可是现在好像有个问题,我若要接替父君,应该要拿回灵心?可辰湛……”
其他人不能破界,她又打不过那个变态。
月澈收回了手,沉吟道:“倒也并不难办,你与辰湛之间有着天道的平衡,他强你则弱,反之你强他则弱。”
这云澄了解。
月澈又道:“让你力量压制过他是有办法的,我会将我的灵力以灵契为媒介再传给你更多些……”
“……”云澄怔住,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一时无言起来,脸上的笑意悄然褪去。
她的变化他未能察觉,娓娓道来交代着她。
“当你力量压制过辰湛后,届时前往下界,杀了他……若你不愿也可以留他一命,但他能否活下去我并不知。”
“你夺回了灵心,再回到这里,释放自身灵力去感受凡境的五根定天柱,感受到定天柱上尚有残留灵力便算成功了。”
“只是你的灵力不比义父,可能很快就陷入了长眠,但不会死。”
月澈沉吟一声,放柔声音嘱咐道:“定天柱毕竟碎了一根,你若要修复只怕一时半会也无法做到,这期间最好让江师弟或者风师弟守着,以防出差错。”
“……”云澄手心攥紧了他的袖子。
“学院那边也得让人照看,江师弟和风师弟应该能照顾好。”
他想了想,没什么再嘱咐的了,转头看向她。
目光缱绻,划过她眉眼的每一处,从小看到大,早已烙在了心上,毕生难以忘怀。
她是他此生最疼爱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