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到了后面,江清辞气消了也累了,就干脆没再去管依旧在嘴硬的某人,靠在床边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
池砚舟抬起头,看着安静靠在床边小憩的江清辞,他的眼神温柔得不行。
他当然知道江清辞想要听到什么,他想要听到自己答应他不再喜欢他。
但是喜欢又怎么能随便消失呢?
池砚舟站起来,跪了一会儿这让他膝盖有些酸,但他并不在乎。
他现在很想吻江清辞,又怕吵醒他,便只是将他抱起来平放到床上,然后把被子盖到他的肩膀上。
池砚舟躺在他身边轻轻抬手搂住他的腰,心里无比的安宁。
江清辞三日没有醒,他也就三日没有睡,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床边。
这次毒发来的太突然了,那些太医并不能保证江清辞还能被他们救活。
这样一算,距离当初方若木所说的江清辞的最后期限好像确实越来越近了,但他还没有找到办法来把江清辞身上的毒解掉。
该怎么办?一边想着这个问题,池砚舟一边就不知不觉被栀子花的香气包裹,陷入了沉睡。
江清辞觉得自己是被压醒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一条胳膊死死地搂着他的腰,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江清辞微微翻了个身,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池砚舟,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五官。
成年后的池砚舟五官褪去了年少时的稚嫩,婴儿肥消失了变成了刀削般的脸型,十分俊朗,带着成熟的男人味。
江清辞试着想把他的手抬起来,却没成功,他力气太大了。
江清辞干脆放弃了,抬手戳了戳池砚舟的脸颊,软的,和他这个人一样。
江清辞唇角微勾,就这样躺在床上不动了。
他不知道该拿池砚舟怎么办了,就算他能用假死逃过天命给他既定的死期,可只要身上的绝杀解不了,他还是得死。
他陪不了池砚舟,只能拒绝,江清辞叹息了一声开始思考对策。
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池砚舟把各地的名医都给弄到了京城里给他顺着看诊。
得到的答案无非都是无解,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死亡时间。
在最后一个南疆名医给江清辞看完以后,他站在一旁看着池砚舟皱着眉听那个南疆医生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意思大概是这个毒他解不了,但他可以召唤神明来让神明附体江清辞让他百病全消。
听完以后池砚舟十分狐疑地和江清辞对视了一眼。
那个南疆名医被他送走后池砚舟问:“怎么样?要不要试试他那个法子?”
江清辞道:“还是算了吧,一看就是……骗人的。”
作为一个法治社会土生土长的人,江清辞倒还不至于在大昭待了这么几年就从一个无神论者变得相信神学。
“万一有用呢,要不试一下吧?”
江清辞本想拒绝,但对上池砚舟的眼睛,话到嘴边又改了口,终究是点了点头。
于是一日后,江清辞看着站在自己身边围着自己跳舞作法的南疆巫医,整个人都是后悔的。
巫医高唱:“妈咪妈咪哄!”
巫医跳了好一会儿,烈阳高照才忽然就刮起一阵怪风,然后那个巫医就高喊:“神明显灵了!神明显灵了!”
然后他非常激动地跑到了池砚舟身前一边哭一边喊:“陛下,成功了!成功了!”
池砚舟皱着眉把他扶起来,看起来似乎是相信了他的那一番话,还让人把他给扶下去休息。
池砚舟走到江清辞面前问:“你感觉如何?”
江清辞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感觉自己没什么变化。”
说完江清辞就打了个喷嚏说:“就是刚刚那阵怪风把我吹得有点冷。”
池砚舟默不作声地解下自己的披肩搭在了江清辞肩膀上。
江清辞看向他忽然开口道:“陛下,臣想请求解官还乡。”
池砚舟一顿,看着他笑了一下问:“怎么这么突然?”
江清辞道:“时日无多,想回乡再去看看。”
“好,但我记得先生家中似乎已经没有了其他亲人。”
江清辞哪里知道原身的情况,于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池砚舟问:“那先生这次回去只是去逛一圈?”
江清辞点点头:“差不多。”
“那你……”池砚舟看着江清辞,似乎在和自己做最后的心理斗争,但最后还是同意了,“你去吧,看完以后记得再回京城。”
“好。”江清辞忽然很认真地看向池砚舟笑了一下说,“砚舟也要答应我,好好对自己的天下。”
池砚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其实更想听江清辞说点别的,但他知道比起江清辞自己,他更在乎这个。
池砚舟沉默了几秒,无声地点了点头说:“先生记得安好。”
江清辞应下了,回去以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这两天池砚舟倒也不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只是会让人把他需要的一切东西都给他准备好送过去。
离京的那一天天气明媚,池砚舟没有来相送。江清辞解散了江府,只带着少戈、皎月和管家三个人就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他想的很简单,离开京城以后就四处走走,将大昭的山水看遍,再安安静静的死去。
城楼上,池砚舟默不作声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一旁的程千聿不解道:“陛下不去送行吗?”
池砚舟摇了摇头说:“朕怕自己去了,会忍不住把他留下来。”
程千聿犹豫了一下问:“既然舍不得,陛下为什么还要放他走?”
“那不然看他郁郁而终吗?”池砚舟顿了一下,有些气恼地开口,“朕早就看出来了,先生他其实不喜欢京城。”
也不喜欢他。
一旁的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您是陛下,要谁喜欢什么,要留住什么,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见池砚舟依然面无表情,太监的胆子又大了几分,他开口道:“江大人身体不好,这样离京只怕是时日无多,倒不如继续待在京城里面,您再给他找几个医生看看,指不定还能多活两年。”
池砚舟默不作声地转过头看向他,双手已经不知何时紧紧握成了拳,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他没有回答太监的话,他怕自己张了口,就十分从心地应下了他的话。
他转身回了宫,快要到自己的御书房时他忽然看到了一旁已经建造了一半的新宫殿。他甚至还没有给它取好名字,它未来的主人就已经离开。
池砚舟想,他以后每一次回到自己御书房的时候,只要看见这座建了一半的寝殿,他都会生出一股浓浓的失落。
未完成的宫殿大抵都会和他年少时的感情一样,无疾而终。
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悔意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