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的太后全然不知三位“反白氏”顶流向她走来。
如今太后醒着也被梦魇的后遗症折腾的极端。
正是午时，可寝宫内点满了红蜡，团团燃起的火苗挤满了太后睁大的瞳孔，像话本中即将入魔的魔瞳。
就算是团火围绕，红烛艳邪，太后仍止不住冒冷汗和颤抖，干扰她的人已不只是那二人，群鬼寻仇害得她苦不堪言。
太后从不后悔自己害妃子、害皇嗣的行为，她后悔的只有没亲手掐死乔木雨，而是令其在竹沁宫“安度晚年”。
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振，是赵公公推门入内，太后顿然松心。
赵公公原是掖庭当差挑水的太监，由她一手提拔，唯一可勉强托付信任之人。
太后安慰着自己，平复情绪问道：“何事。”
赵公公屈身通报道：“禀告娘娘，白家主命奴带信中提到的那位道士前来，力求帮娘娘解除梦魇之患。如今人已在慈宁宫外头候着。”
“信、信？”
太后恍惚想起信中的内容，知晓那道士帮了白家两人可仍不放心，呵斥道：“未得哀家许可，怎能带入宫内！”
甚至还带入了慈宁宫！白燥，你糊涂了！？
赵公公仍恭谨低身道：“娘娘，此事由不得您和白家主。”
“什么？”
太后未反应过来，就瞧见一男子直闯入内。
“给哀家拦住他！”
太后伸手指着云安居士，可赵公公未听言阻拦，太后立刻瞧出不对。
“赵！你！”
云安居士很是热情地打招呼，故意作态道：“皇后哦不，太后娘娘安康，草民能见到太后娘娘真是草民的荣幸呢！”
太后未管他，而是颤着手指向了赵公公，不敢置信道：“你竟是、竟是叛徒！”
赵公公很是失望，摇了摇头，仍是淡然自若的模样，缓缓道：“白家害的我一家为奴，对我是一生的大事。您却是半分不记得了。”
他说着行个半礼，仍是恭敬的语气说道：“娘娘，一路走好。”
赵公公转身合上门，留云安居士与太后独处。
“哀家、哀家身边竟无半分可用之人！”
太后不甘心地捶着椅子。
云安居士对赵公公的话很有感触，喃喃道：“半分不记得了......”
“娘娘这般大的人物，怎会记得草民呢，您连您害的苏家人都不记得半分啊。”
云安居士捧喉大笑，仰起时难掩决绝，他笑着一步步逼近太后。
过多的火苗将云安居士的身影包围，被烛火拥抱下扭曲的面容，深藏着未知的情感。
“贱民！”
云安居士无奈地耸肩，一改先前模样，动作极为凶狠地掐着太后的下巴，将准备好的药丸塞入了太后的口中。
“唔！你给哀家喂了什么！”
“不过是害太后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东西。”
太后掐着喉咙弯身催吐，云安居士手一使劲，扣着太后的脖颈，动作力度毫无收敛的意思，将对方压在椅背上，发出异常的碰撞声，而他空着的另一只手给自己喂下样貌上与太后同样的药丸。
“你！”
太后头顶发饰松散，本就精神薄弱的情况，此刻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不知是否是因为被掐着喉，脸上的温度愈发滚烫不适。
云安居士仰头大笑，脸上泛起药效，低声道：“共犯，总得一个症状吧......”
太后一愣，反应过来怒斥道：“你给哀家喂了什么！”
云安居士没想到太后的脑经如此不灵活，耻笑道：“当然是，合欢药啊，不然......”
云安居士话一顿，耳尖向后翻，他听见外头赵公公假意拦人的声音，释然一笑，俯身咬上太后的脖颈。
太后也未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境地，慌乱骂道：“啊！放、放开哀家！贱民！”
一个女子的力气怎比得过情绪上头的男子，云安居士咬的不能再狠了，一口又一口，咬的血肉模糊，太后逼近失去意识，直到看戏人推开了殿门，云安居士才停下假装慌乱地松手要逃。
冷声眼尖一声令下：“宋敛！给朕拿下这狗夫！”
“嗻！”
宋敛动作极快，云安居士也无反抗之意，乖乖地被抓住。
“......”
苏昧看向“束手就擒”的陆艾叶，事情与她所想的不同。
为何你没有溜走？
脑海中又闪现尚天的话语。
她从来只看着一个人。苏昧记得尚天的警告。
“......”
桥泪看着苏昧，观察着对方眼中不经意流露的情绪。
人赃俱获，太后罪行已然铁证如山。
太后私通外男，与白家往来的信封收缴。太后囚禁慈宁宫终生，白家牵连失势，被贬夺一等侯。紧接着半个月皇帝将白家党羽一个个清理，扶持其藏在群臣中蛰伏的“保皇派”。
干脆利落，不给白家人一点反应的机会。
白家受挫，皇后病倒。
同时夏国传来消息，夏国国君李三世送入天牢，苏真皇后培养志愿军推翻夏国统治，建立新夏国。
在陆艾叶执刑罚前，苏昧前去天牢见其最后一面。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关着急速衰老的云安居士，本不过三十的样貌此时狼狈的临近五十。
陆艾叶悠闲地靠墙席地而坐，咬着先前从宫墙上折下的破枝，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苏昧经过陆艾叶所在的牢房时命狱卫带人去会面室。
陆艾叶并无出去呼吸空气的打算，说道：“小姐，您有什么话直言便是，道士我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没得脸皮。”
陆艾叶说完哼着他未作完的诗，苏昧听不清，只得如其所愿命狱卫开门入内。
“小姐何必来见我这最后一面。”
苏昧早就猜到这天牢的环境会多差，低头一瞧发黑的馒头被一只老鼠啃食着。
陆艾叶见状笑道：“我明日就要被斩首，不如给这些困在天牢的小家伙吃。”
苏昧收回目光，盯着云淡风轻如在深山隐居一般的陆艾叶，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明日就将头身分离。
收回心思，问出那句话：“......你为什么不离开，这和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陆艾叶停下哼诗歌的声音，将破枝用来逗走身边的虫鼠。
“人赃俱获全，那太后不就没有被包庇的可能么。”
“你太执拗了！”
苏昧的本意并非如此，只要咬住太后信奉神鬼，毒害皇嗣，便可拉太后白家下水。
陆艾叶望着苏昧的眼睛，依靠苏昧的五官回味旧人。
“小姐，我就见过他一面......你也知我疯病，我把他的棺材都掀了，不得为他做点好的。”
“......你但凡和我说一句，我也能在斩首前救你出去。”
陆艾叶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笑着劝道：“莫要多事了小姐，您身在后宫，与我这破道士来往本就是条险路。”
苏昧皱眉不悦道：“你当真一心求死？”
“若小姐没找上我，我早就走了。”
苏昧一言不发地盯着陆艾叶。
陆艾叶拧断了破枝，破枝准准插入苏昧身边乱飞的飞虫，他捧腹笑道：“哈哈哈哈我就怕我到下头，他怕我头身分离的样子，会不会又病倒过去......”
苏昧离开时，天牢内仍有着陆艾叶疯魔的笑声。
此一别便是最后一面。
陆艾叶临死都在想苏折未作完的诗，没了作者的诗歌早没了后续。
只留后人空荡荡随意赋音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