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种满钟粹宫,除去近御花园的竹沁宫,便是这钟粹宫绿植花树最多,也不缺那一根木簪。
绿茵如忆中猎场,多余紫藤被兰晚雾使剑砍去,紫藤花在空中随着剑穗垂落地面。
明英将军乃将门独一将女子,隐名伪装胜状如书,却仅得扮男入军的“将功抵过”,其独女年幼领入宫,得先太后欢喜得可在宫内舞剑一赏赐,已是莫大的恩赐。
假剑不同的光泽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兰晚雾她所背负的过往,剑被丢在紫藤花树下,不言而怒,宫女们都待的远远不敢喘气。
未等兰晚雾拾起假剑,不速之客来了钟粹宫。
来人穿的衣色为她致爱。
兰晚雾喜爱草原的奔马肆意,贪恋猎场带给她最后的一份嚣张。绿为自由,独独在章枝身上变得令她厌弃。
“你还敢来见我。”兰晚雾对剑伸脚一点,如喝水一般轻松抓住被打起的剑,双目看向章枝时唯有不屑,冷哼一声, “哼,你是来找你那麻雀簪子的?”
章枝只听得到对方对她心爱之物的贬低,着急辩驳:“那是陛下亲手!”
话未全,银光接下未落满的紫藤花,紫花被打的变形。
兰晚雾提剑指向章枝,气焰嚣张:“你这般痴傻,我倒是好奇,孟静璃那家伙教了你什么,让你竟得了皇上一夜的......”
见章枝软弱的神色兰晚雾心觉无趣。
“一夜的施舍罢了。”
章枝知她来此定会受臻嫔奚落,对兰晚雾的贬低毫无廉耻,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爱物。
她乖顺地低身恳求道:“娘娘!嫔妾嫔妾只想要那根簪子......”章枝见对方冷意更盛忍不住改了自称,变的更加可悲,“奴婢、奴婢只有那根簪子了。”
章枝自称的转变令对方觉得她更加低微可欺。
“哼,我本都为你找好了人家,为你备了嫁妆,就想你能不以这‘奴婢’自称,你说你会忠心于我!我才将你带回!”兰晚雾瞪大双瞳,一腔过往的酸涩不过是对牛弹琴,“……若陛下知道,你母亲是艺妓......”
章枝听到后面一句才被吓得魂飞魄散,跪下拉着对方的剑穗,挣扎着求情,“娘娘!娘娘!娘娘!不可,不可!您对嫔妾的恩情嫔妾不当忘,嫔妾定会报答您!求您,求您莫要如此......”
此番场景一如往昔。
“你可真是无趣,你和这宫里的人都这般么。”兰晚雾甩开袖口的紫藤花。
兰晚雾低下身,用剑挑起章枝的下巴,轻声道:“我当然不会告诉皇上,你身份败露对我也不会有好处。你的宝贝簪子在深井里,自己去寻吧,莫要成了水鬼来找我。”
兰晚雾狠狠瞪了章枝一眼,“你胆敢再只身一人来见我,你便死在这钟粹宫吧,也没人乐意给你收尸。”
兰晚雾甩开章枝的手,收剑入殿。
未被剑挑折的紫藤花落在歪倒在石板上的章枝,这并非是她最难堪的时刻。
章枝满不在意起身去寻簪子,就像她真的只有簪子一样。
这便是如今“寻簪恩”的前段。
章枝无权无势,此等事情她往上报是僭越。
得知了此场闹剧的苏昧令桥泪去处理,桥泪话少做事快,在她的身上苏昧既看到了林语白从不在她面前展示的一面,又看到了末日鹿瑕的寡言少语……
桥泪处理的很好,苏昧并不打算将这份人情交给深居简出的孟婕妤,孟兰章三人的争斗都在白泽灵的默认以及推波助澜下进行的。
目的是为了有效减少皇嗣的出生,若生下皇子也可利用扳倒夺子扶养。
这便是现任太后白宜则教出的好姑娘,为了维持白家盛世的工具。
每当苏昧观察宫内局势时,尚天的提醒入耳来。
她并无遗憾,只觉若能和尚天说声“你是对的”是否更好。
国丧未过后宫人少,宫斗事较先只少不多。明年的选秀已然有不少家族开始准备。
近日宫内又是准备宫宴,又是清扫空宫殿。前为迎接五日后夏国的和亲队,后为那夏国国君胞妹准备。
苏昧打算借这兴南公主探探苏真的情况,早早备好了礼等和亲队。
皇帝不来,妃子又少,苏昧长日待在宫内看桥泪不自在的逗鸟。
因岁数较小,桥泪男女性别仍未显现,若再大些便不好伪装了。
“娘娘,白玉它似乎不会学人讲话。”
桥泪这么一说苏昧才察觉这是只哑巴鹦鹉,发出的鸟鸣也沙哑如荒漠。
“嗯......”
这皇帝还把鹦鹉整哑了送来?
冷盛最爱玩这类暗示,那根木羽簪也根本不是“赐名簪子”,称不上好东西却也是冷盛常年握手心的特制玩物。
木簪仿梅花枝头打磨,以麻雀羽毛点缀类枯败红梅。麻雀羽戴在发间便是在告诉章枝她只是东宫的麻雀,不出彩不背在意,而赐“章枝”一名也充斥着他这人的恶意——告诫需得“长智。”
苏昧好心提醒过章枝,可这位飞上枝头便喜不自胜的人,满心满眼只有冷盛为她亲戴簪子的虚伪真情。
苏昧沉思半晌未有反应,桥泪小心唤道:“娘娘?”
回过神来,目光描摹着眼前的眉眼。
这双眼睛倒是未变过,苏昧笑道:“想了些事情,在广阳宫过的可好?”
“得娘娘眷顾,奴才过的极好不过了。”
“奴才”二字本就烦耳,在桥泪口中更是烦心。
苏昧暂且也想不到办法,她虽为贵妃,可宫内眼线皆盯着她,皇帝、太后、皇后......都等着看她的戏。
复杂的事情抛到脑后再以,苏昧心想是不是可以打探一下桥泪的真正背景了。
想着便问道:“桥泪,你这名字可有由来?”
桥泪逗鸟动作一顿,神情僵硬。
“娘娘问,奴才应答......”
“那又为何面露难色。”
桥泪收手规矩站着,强压情绪答道:“奴才母亲读书不浅,‘桥泪’二字应是从诗中取的。”
和系统资料不同,资料上说的可是家中困难自请入宫的,我算的上她的恩人,应当未在撒谎。
桥泪悄悄观察着笑的和善的苏昧,面对隐瞒她未选择追问。眼前之人出身高贵,皇帝破例封贵妃,她本以为应是宠妃,却未想这广阳宫无人在意皇帝。
竹沁宫远离宫群,她被困在那里如拔了舌的鹦鹉不懂人语。
“我带你回广阳宫便定会护着你。”
苏昧的话令桥泪疑惑,不解大于惶恐。
眼前的贵妃娘娘在私底下从不以“本宫”自称,与下人相处虽是疏离却是待亲戚一般。
“所以,你的事情总有一天也要与我说,避免出了事我来不及护你。”
桥泪垂眸,准备按例行礼感谢,苏昧似猜到开口打住她的动作。
“我把你当妹妹看,莫要如此了。”
苏昧话轻飘飘地击碎了桥泪心底的防线。
桥泪一惊,止住的跪拜动作瞬间落地,藏了十几年的秘密被这样轻易揭开桥泪难免心慌。
原来先前的那些不是好奇而是观察。
桥泪不禁推翻她先前对苏昧的判断。
桥泪原以为对方待她只是因一点心善,结果是却是她想错了。出身可压皇后的瑞贵妃怎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娘娘奢了我一分恩,将我当玩物我无异议。
唯独、唯独我不能死在这不缺肮脏之物的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