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原魏国公府大客厅内。
刘宗敏满面春风地拉着田见秀的手走进客厅,笑嘻嘻地说:“田大哥不用说话,小弟也知道你是来干什么。”
田见秀微笑着问:“你说我来干什么?”
刘宗敏:“奉大顺王之命,前来查问收缴了多少银子。小弟猜得对不对?”
田见秀笑着点点头。
刘宗敏把田见秀安置到客位上,神秘地说道:“田大哥别着急,先坐下喝碗茶,容小弟慢慢向你禀报。”
田见秀:“不是田大哥着急,是大顺王让我来催你。”
刘宗敏叹一口气说:“唉,我这个成哥,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还为这点银子心急火燎。”
田见秀也摇摇头:“一个死太监,出了个馊主意,大顺王偏偏就听从了。”
刘宗敏:“你当时为什么不反对?”
田见秀反问:“我反对有用吗?”
刘宗敏:“若是李岩在场,他肯定坚决反对。可我就知道,谁反对也没用,还是乖乖服从王命吧。”
刘宗敏一招手,旁边走过来一个文官。
刘宗敏吩咐文官:“把收缴银子的账本拿来,让田将军看看。”
文官赶快拿过两大本账本,恭敬地呈送到田见秀面前。
田见秀快速翻了翻账本,“又认真看了看最后一页,颇为惊奇地说:“刘老弟不简单呐,这才几天,就收缴了五千多万两。”
刘宗敏嘿嘿笑着说:“刘老弟简单,夹棍不简单。”
田见秀吃惊地问:“你给他们动大刑了?”
刘宗敏有些尴尬地说:“对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除了动大刑,我还有什么办法?”
过了一会儿,刘宗敏有些得意地说:“老弟一动大刑,这些贪官污吏,就乖乖地把银票送上来。我派人去各大银号取现银,听说几个著名银号的银库都被提空了。”
田见秀无言以对。
刘宗敏又问:“大顺王是不是要把这些银子也运到西安去?”
田见秀点点头。
刘宗敏:“你派车派人来装运吧。”
田见秀有些疑惑地问:“你知不知道,大顺王为什么一定要把银子运回西安?
刘宗敏摇摇头:“小弟不知道。但有一次成哥我们俩喝酒,他喝得有点儿多,跟我嘟囔什么‘得了富贵不还乡,如穿锦衣夜里行’,小弟也搞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
田见秀长长叹了一口气,颓然仰坐在椅子上。
北京西直门城下。
两大队农民军骑兵从城门洞里走出来,紧接着又是两大队步兵走出来。
在步兵队伍之后,一列长长的车队,缓缓走出城门洞。
车队之后,又是两大队步兵、骑兵。
田见秀由两个年轻军官陪着,缓缓走出城门洞。
三人向前走了几十步,年轻军官甲对田见秀说:“田大将军别送了。”
田见秀:“前两次运送银子回西安,你们俩办得非常稳妥。但这一次数目巨大,一定要加倍小心。”
年轻军官甲:“田大将军放心吧,从北京到西安,都是咱们的地盘,沿路守军也都加派人马护送,万无一失。”
田见秀:“小心无大错。这半个多月来,从北京到西安的大道上,每天都有运送银子的车队经过,万一被歹人摸清规律,恐怕就要出麻烦。”
年轻军官乙:“田大将军的教诲,末将记住了。”
紫禁城乾清宫偏殿内。
坐在正中龙椅上的李自成,问坐在西侧的李岩:“招降朱明永平大营主将李开甲和吴三桂之事,进行得怎么样?”
李岩:“永平大营主将李开甲,接到我的招降信,立即派他的长子进北京与我面议,谈得非常顺利。看来李开甲,还有与大顺王连宗的意思。”
李自成沉思了一下,没有表态。
坐在东侧的牛金星却轻蔑地一笑:“看来,这个李开甲还真是老于世故,看着朱家朝廷倒台了,立即来攀龙附凤。”
李岩说道:“他愿意攀附大顺王,也说明人心所向,应该是好事。”
李自成这才点点头:“制将军可以答应他,约他来一趟,本王和他当面谈谈。”
李岩:“好,等一下我就去通知李开甲的长子。”
李自成接着问:“吴三桂是什么态度?”
李岩踌躇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李自成看出有点蹊跷,便追问:“出了什么问题?”
李岩不得不据实回答:“末将一开始就与吴三桂的父亲吴襄面谈了一次,告诉他大顺王入主北京是天命所归,劝他认清天下大势,他也相当认可,并答应给吴三桂写信劝降。可等到第二天末将登门去拿信时,吴襄已经被刘宗敏将军抓走了。”
李自成连忙问:“为什么抓他?”
李岩苦笑了一声:“是为了让他捐助军饷。”
李自成有些生气地说:“这个刘宗敏,怎么分不清大小?几万两银子算什么?吴三桂手握朱明军队精锐中的精锐——关宁铁骑,镇守着天下第一关。他若是归顺咱们大顺朝,咱们就不用担心满清鞑子大举西进。”
李岩:“此中利害,恐怕只有大顺王说了,刘将军才能听得进去。”
李自成点了点头。
李岩接着问:“吴三桂若是有意归顺,大顺王能给他什么官爵,什么待遇?”
李自成想了想,说道:“朱明封他宁远伯,本王可以封他做宁远侯,位次列于权将军刘宗敏、田见秀之后;他的关宁铁骑,仍然由他统领。”
牛金星:“大顺王开出的条件,已经非常优厚,吴三桂应该满意。”
李岩:“等刘将军放出吴襄之后,末将与他细谈。”
夜,顺天府衙门大牢内。
一伙农民军将士,簇拥着气势汹汹的刘宗敏,走进大牢过道。
看守牢房的农民军军官,连跑带颠迎过来,满脸堆笑:“刘大将军有事吩咐末将就可以,没必要亲自到这肮脏地方来。”
刘宗敏气哼哼地问:“听说吴襄死活不肯交银子,还指名道姓要见我,有这回事儿吗?”
农民军军官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答。
刘宗敏骂道:“你真是个废物,把他押到刑讯室,老子亲自问问他,要钱还是要命?”
夜,顺天府衙门大牢刑讯室内。
刘宗敏威风凛凛坐在椅子上。
几个如狼似虎的农民军士兵,反剪着吴襄的臂膀押进刑讯室,强迫他跪在刘宗敏面前。
吴襄强自挣扎着,挺直胸膛看着刘宗敏。
刘宗敏嘲笑道:“看来你的骨头还挺硬,不想交银子,还指名要见老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吴襄梗着脖子说:“我是宁远伯吴三桂之父,你们明明想招降他,为什么还强迫我交银子?”
刘宗敏大怒道:“我管你什么吴三桂、吴四桂,不交银子就上夹棍,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夹棍硬?”
吴襄倔强地说:“看来刘将军是只想要银子,不想要关宁铁骑和山海关了。”
刘宗敏大骂道:“看来你是要钱不要命,夹棍伺候!”
一个士兵抱过来一捆夹棍,扔到吴襄面前。
吴襄面露怯色,嘴上却不服软:“夹死我吧,夹死我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刘宗敏怒不可遏,指挥几个士兵:“夹他的小腿,夹他的脑袋!”
两个士兵三下五除二,就给吴襄的小腿套上了夹棍,正要绞紧,却听刑讯室外有人大喝一声:“且慢!”
刘宗敏正要发脾气,却见刑讯室的门被推开了,李岩大步走进来。
刘宗敏吃惊地问:“你来干什么?”
李岩没回答,却交给刘宗敏一张纸。
刘宗敏拿过纸来看了看,反问李岩:“谁写的?写的什么?”
李岩回答:“这是大顺王写给刘大将军的手令,让你把吴襄交给我带走。”
刘宗敏狡黠地追问:“李公子是不是在骗我?”
李岩正色回答:“军国大事不是儿戏,刘大将军若不信,可以拿着这份手令找大顺王对质。”
刘宗敏反倒笑了:“李公子是至诚君子,我信得过你,人你带走吧。”
北京宁远伯府客厅内。
李岩陪着吴襄走进客厅。
吴襄赶紧把李岩让到主位上,纳头便拜。
李岩赶紧站起身来,扶住吴襄,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吴襄却说:“若不是李将军出手相救,吴某的双腿就要断了。”
李岩:“只是一场误会,大顺王很器重吴将军父子,一听说吴将军被拘押,马上亲自写手令派我去接吴将军回家。”
吴襄感动地说:“请李将军代吴某多谢大顺王。”
李岩:“吴将军不用客气,只要三桂将军归顺大顺王,咱们就是一家人。况且大顺王非常仁德,保证三桂将军的位次仅在刘宗敏之下。”
吴襄赶紧说:“吴某感谢大顺王、李将军高义,立即给犬子写信,让他立即带领关宁铁骑进关,听从大顺王差遣。”
李岩笑道:“如此一来,吴将军父子便是我大顺朝开国功臣。”
吴襄:“大顺王驾前,还要靠李将军多进美言。”
夜,北京刘宗敏权将军府议事厅内,灯火辉煌。
大厅中央,八个美女,随着奢靡的音乐,跳着勾人魂魄的舞蹈。
大厅正中台阶上,安放着两个条桌,刘宗敏、牛金星并列坐在条桌后面,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瞪着色眯眯的眼睛看舞蹈。
看着看着,刘宗敏却兴趣索然地说:“看来看去,北京城内的舞女,也没有几个过眼的。”
牛金星凑趣道:“看来,刘大将军的眼光还真是越来越高,偌大的北京城内,竟没有几个女孩子能让刘大将军满意。可是下官听说,大顺王已经答应,等到崇祯那个受伤公主的伤好之后,刘大将军便能与他拜堂成亲。”
刘宗敏却不屑地说:“伤好之后又能怎么样?也只不过是个断臂公主,好听不好看,中看不中吃!”
牛金星又说:“刘大将军不是早就打听清楚,北京城内最绝色的女子是陈圆圆。大将军完全可以把她纳为妾室,了却一桩心愿。”
刘宗敏却急忙摇着头说:“不行,不行。那陈圆圆是吴三桂的如夫人,大顺王正盼望着吴三桂来归降,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坏了大顺王的大事。”
牛金星却满不在乎地说:“陈圆圆只不过是吴三桂的小妾,他绝不会为了一个青楼出身的小妾,而不要身家性命和自己的荣华富贵。”
刘宗敏本来对陈圆圆就难割难舍,现在听牛金星如此一分析,更加饥渴难耐,便向牛金星求教:“我若把陈圆圆抢过来,大顺王发脾气怎么办?”
牛金星轻轻一笑,凑近刘宗敏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便见刘宗敏哈哈大笑起来。
八个跳舞的美女不明所以,禁不住有些发呆。
刘宗敏瞪圆双眼摆动着大手催促:“发什么呆?快跳,快跳!”
北京宁远伯府大院。
一大队农民军将士执刀挺枪涌进大院,吵吵嚷嚷着要搜查奸细。
吴襄跌跌撞撞地从后院跑过来,质问领头的将军:“请问这位将军,你们凭什么到吴三桂将军府上来搜查?”
将军蛮横地说:“有人举报,你们家有人勾结朱明残渣余孽田宏遇,阴谋联络江南明军造反。”
吴襄理直气壮地说:“我儿子吴三桂,深受大顺王器重,最近几天,就会率领关宁铁骑来北京接受检阅。我们怎么会阴谋造反?肯定是一场误会。”
将军反问:“陈圆圆是不是吴三桂的小妾?”
吴襄点点头:“是。”
将军又问:“陈圆圆是不是朱明国丈田宏遇送给吴三桂的?”
吴襄愣了一下,又回答:“是。”
将军不容分说,直接下令:“你乖乖地把陈圆圆交出来,不然就把你们家翻个底朝天。”
吴襄还想争辩,却见陈圆圆由贴身侍女灵儿陪着,从后院走出来,平静说道:“父亲大人不用跟他们争辩,我跟他们去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将军狞笑道:“还是陈圆圆小姐走南闯北有见识,省却了我们许多麻烦。带走!”
陈圆圆回身搂住灵儿,悄悄说了一句:“打听清楚我的下落,快找姑爷去报信。”
陈圆圆松开灵儿,从容不迫地向大院外走去。
吴襄沮丧地站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