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偏殿内。
李自成吩咐:“日前,本王命田见秀将军了解朱明财政状况,不知进展如何?”
牛金星:“田将军曾对臣说有了些眉目。”
二人对话之间,田见秀领着明朝户部尚书和太监王德化走进来。
田见秀对李自成躬身施礼,户部尚书和王德化跪地叩头。
田见秀吩咐户部尚书:“你把前明国库状况向大顺王禀报。”
户部尚书又叩了一个头,才毕恭毕敬地说:“启禀大顺王,由于连年用兵、赈灾,国库现存压库银四十五万两。”
牛金星立即反驳:“不对,大明律令明明规定,国库压库银不得低于五百万两。”
户部尚书赶紧察言观色,然后小心回答:“这位大人说得很对,大明律令是有此规定,但是几天以前,皇帝颁下严旨,动用压库银四百五十万两。”
牛金星追问:“用去干什么?”
户部尚书:“补发守城将士欠饷。”
李自成眼里闪出很大的失望。
跪在地上的王德化,虽然半低着头,却也敏锐捕捉到李自成的眼神,立即说道:“国库虽然银两很少,皇家私库却存有大量现银。”
李自成精神一振,立即问道:“皇家私库到底存有多少现金?”
王德化张口便答:“至少在八千万两以上。”
李自成似乎有些不相信,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德化:“一年以前,奴才曾经担任皇家私库掌事太监。”
李自成大喜,马上吩咐田见秀:“田将军,你速带人马跟随他,打开皇家私库,将现银和其他财宝,通通运往西安,妥善保存。”
田见秀拱手应道:“遵命。”
王德化却并不起身,谄笑着对李自成说:“奴才还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自成淡淡地说:“讲吧。”
王德化:“如今,北京城内的前明文武官员,总数当在一万左右,大部分身家丰厚。大顺王若能立一个名目,让他们报效银两,收获肯定高出皇家私库。”
不等李自成表态,刘宗敏便开怀大笑,连声称赞:“好主意,好主意。收的银子多了,一定重重赏你。”
王德化却媚笑着说:“奴才只求为大顺王尽忠,不求封赏。”
王德化站起来跟着田见秀走出大殿。
李自成吩咐刘宗敏:“追缴前明官员银两的事儿,你安排吧。”
刘宗敏喜滋滋地应道:“得令。”
前明顺天府衙门大堂内。
刘宗敏大模大样坐在正中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前顺天府尹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刘宗敏吩咐府尹:“让你的手下都进来。”
府尹拍了两下巴掌,二百多衙役、书办排着队走进大堂。”
等衙役书办站好了,府尹说道:“请大顺朝权大将军刘宗敏老爷发布指令,你们都好好听着。”
二百多衙役书办都聚精会神盯着刘宗敏。
刘宗敏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来说道:“本将军受大顺王指派,要给前明在京文武官员,重新安排职位。你们要按照吏部的名录,挨家挨户通知他们,明日辰时正,每人带一名随从,到午门城楼下听候本将军训话;胆敢迟延者,军法从事。你们这些人,分片包干完成任务;若有推脱敷衍,重责五十军棍。”
所有衙役书办立即打起精神,齐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紫禁城午门城楼上。
刘宗敏威风凛凛地站在城楼中间向下观望,只见前明万余文武官员,按照不同衙门整齐列队。两大队威武雄壮的大顺军将士,执刀挺枪站在两旁。
刘宗敏扭头问身旁的顺天府尹:“人都到齐了吗?”
顺天府尹赶紧回答:“刚才下官在城下,见吏部尚书督促着各衙门长官按名册点名,缺席的只有二三十人。”
刘宗敏点点头,冲着城下的官员一扬手,城下窃窃私语的文武百官,立即鸦雀无声。
刘宗敏亮开嗓门说道:“本将军是大顺王驾前权将军刘宗敏,奉大顺王之命,前来与前明各位文武官员见个面,认识认识。”
城下的文武官员见刘宗敏态度平和,说话随便,便都放松了警惕。
刘宗敏:“大家知道,我大顺军将士,连年南征北战、东讨西杀,都十分辛苦,大顺朝也欠下他们许多军饷。原本指望打开北京城,国库里会有许多银子补充军饷。谁料到,你们大明朝比我们大顺朝还穷,只有区区四十五万两银子,每个将士分一两银子还不够。万般无奈,只好请各位大人捐助军饷。”
城下的官员们一听,是要让他们往外掏银子,顿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出声。
刘宗敏继续说:“各位都是有才学有本事的能人,而我刘宗敏是个粗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各位大都当官多年,搜刮钱财的本领都不小。今天,咱们就按照品级捐助军饷,以后我们大顺朝,就按照捐助银军饷的数目,分别录用你们。”
城下的官员们有的心存幻想、跃跃欲试,也有的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刘宗敏说:“官员们从七品到一品,分别捐助一千两到七千两;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的,分别捐助五万到一万两;郡王十万两,亲王二十万两;皇亲国戚,参照五等爵位执行。各位大人都听明白了吗?”
下面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刘宗敏笑呵呵地说:“听不明白也不要紧,各位都是断文识字的,午门城门洞两边,都贴着大大的告示,写得清清楚楚。你们慢慢地仔细地看,好好地想一想办法,让你们的随从回家去凑银子。各位大人呢,就暂且住在本将军的军营里,本将军管吃管喝。但是,三天之内,凑不够银子的,就不要怪本将军无情。本将军已经准备了三千套夹棍,夹手指、夹小腿、夹脑袋,你们可以自由挑选。”
城下的官员们一听,都面如死灰。
北京原魏国公府大客厅内。
此时的魏国公府,已经改造成刘宗敏的权将军府,但从客厅内悬挂的有些字画上,还能依稀看出魏国公府的痕迹。
刘宗敏大模大样地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有些慵懒地问手下一个文官:“三天过去了,前明官员们捐助了多少银子?”
文官小心回答:“禀权将军,不到一千万两。”
刘宗敏勃然大怒:“这些个狗官,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别怪老子手黑。传令下去,凡是没交够钱的官员,分别押到刑部、锦衣卫、顺天府、宛平县、大兴县大牢,严刑拷问,直到交出足数银子为止。”
文官说:“恐怕这几个大牢也关不下这些人。”
刘宗敏:“那就在紫禁城冷宫里,再关一些。反正一个也不能放过。”
文官答应着,却磨磨蹭蹭地不往外走。
刘宗敏沉下脸问:“你还有什么事?”
文官犹豫了一下,又大着胆子说:“前明兵部尚书张缙彦的大公子,在府外等了好半天,死说活说一定要见权将军一面。”
刘宗敏不耐烦了:“他到底有什么事?”
文官还没回答,一个亲兵引着宋献策走进客厅。
刘宗敏赶快站起来迎接宋献策:“宋军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宋献策一边拱手施礼,一边笑着说:“刘将军也会说客套话了。”
刘宗敏嘿嘿笑着:“还不都是跟你们学的?”
二人分宾主落座。
刘宗敏问宋献策:“宋军师连日忙着研习阵法,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宋献策:“在下有事相求。”
刘宗敏:“尽管吩咐,不必客气。”
宋献策:“听说,刘将军坚持要让前明兵部尚书张缙彦捐助六千两银子?”
刘宗敏想了想回答:“他是二品大员,就该捐助六千两呀。”
宋献策却说:“他在在下的劝说下,打开西直门,迎接大顺军入城。刘将军是不是放他一马?”
刘宗敏不屑地说:“原来他的大公子来求见我,是为这事儿啊。哼,我就看不上这些卖主求荣的家伙。但看在宋军师的面上,就让他捐两千两好了。其实,这家伙善于钻营,从中进士到当上兵部尚书,只用了十几年时间,肯定肥得流油,让他捐两万两他也拿得出来。”
宋献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好再争辩了。
顺天府衙门大牢内,灯光灰暗。
过道两边大大小小的牢房内,挤满了蓬头垢面、衣服散乱的前明文武官员。
有的乱纷纷站在栅栏里面,凄凄惨惨地喊叫着:“我们没银子,我们没银子,行行好吧,放我们出去。”
也有的面部僵硬、微闭双眼,背靠石墙坐在地上。
几个如狼似虎的农民军士兵,提着棍子走过来,狠狠敲着木栅栏,叱骂喊叫的官员:“喊什么?叫什么?有这劲头儿,还不如快叫家里送银子。”
过道尽头刑讯室里,不时传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一个士兵头目,恐吓栅栏里的官员:“听到没有?那边正在给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上夹棍,一会儿就轮到你们了!赶快拿出银子来,你们少受苦,我们也省省劲儿。”
一个年轻文官哭咧咧地说:“下官是去年中的进士点的翰林,清水衙门才坐了一年多,别说一千两银子,就是一百两也拿不出来。”
头目却嘲笑他:“那你就等着对夹棍去哭穷吧。”
几个士兵从刑讯室里拖出来,两个受刑不过昏死的官员,扔进牢房。顺手又把年轻文官拖走了。
年轻文官一路嚎叫着:“下官真没银子,就是把下官夹死,下官也拿不出银子来。”
一个士兵斥骂他:“少你娘的嚎丧,等会儿多夹你几棍,你就什么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