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京永定门外罗汝才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罗汝才正由两个头领陪着坐在条桌旁，推杯换盏饮酒作乐。
大帐的一个角落里，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乐手，正在吹吹打打，演奏着喜庆的音乐。
罗汝才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站起来指着一个瘦消高挑的女乐手说道：“你过来，陪着本帅喝几杯。”
女乐手羞怯地站起来，正要走到罗汝才身边，却被一个匆匆忙忙闯进来的卫队首领夏三河给打断了。
罗汝才正要开口训斥夏三河，却见他快步走到自己身边，凑近耳朵说：“大将军，张献忠的军师潘独鳌来了。”
罗汝才一惊，急忙问道：“深更半夜的，他来干什么？不见。”
夏三河赶紧低声说：“他再三说，要给大将军送一道保命符，还是见见吧。”
罗汝才沉思半晌，才说：“你悄悄带他进来。”
夏三河应声走出大帐。
罗汝才一挥手，大帐内所有人悄悄退下。
过了一会儿，夏三河领着潘独鳌悄悄走进大帐。
罗汝才满面春风地向前迎接潘独鳌：“潘大军师跋山涉水而来，一路辛苦了。”
潘独鳌躬身回礼：“多谢大将军体恤。”
罗汝才命令夏三河：“你带三百铁甲卫士，在大帐周围，设下三道岗哨，不准任何人靠近，违令者立斩不赦。”
夏三河应声走出大帐。
罗汝才这才重新整理条桌上的酒菜，让潘独鳌坐到自己的身边，歉意地说道：“天色太晚了，来不及重新布置酒菜，就请潘先生将就着用一些。”
潘独鳌豁达地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抹抹嘴说道：“大将军真是今非昔比，夜夜美酒佳肴、莺歌燕舞啊！”
罗汝才：“潘先生取笑了，罗某只不过是跟在大顺王后面，沾点儿福气罢了。”
潘独鳌撇撇嘴笑着反问：“看来大将军对自己当前的处境，是非常满意喽？”
罗汝才故意颇为自负地说：“想当年，大顺王兵微将寡之时，罗某就大力支持他撑起一片天；后来，我们几家合兵一处，打下了五六个省的江山；如今，紫禁城指日可下，功名富贵就在眼前，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潘独鳌禁不住冷笑几声，又关切地问道：“难道，大将军一点也觉察不到身边危机四伏吗？”
罗汝才眨了几下眼睛，似乎看透了潘独鳌的心机，却明知故问：“潘先生不要故弄玄虚，罗某有什么危机？”
潘独鳌笑着说道：“大将军当年江湖人称曹操，绝非浪得虚名，要不然绝不会在七十二家起义军中，发展、壮大、保存下来；也绝不会不明白自己目前处境。”
罗汝才顾左右而言他：“潘先生大老远跑来，有什么话就直说。若是不想说，罗某就安排潘先生早早休息。明日，我带你去见见大顺王，通报一下张献忠的状况。”
潘独鳌赶紧摆手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罗汝才故意做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潘先生和大顺王也算是老朋友了，既然来了总得见一见。大顺王更是今非昔比，会用更高档次的美酒佳肴招待你。”
罗汝才这样一激，潘独鳌不得不说出实话：“大将军，在下此番前来，只想与大将军密谈，不想再见任何人。”“
罗汝才便不再与潘独鳌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问：“潘先生不是说要给在下送一道保命符吗？何不现在就拿出来。”
潘独鳌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嬉笑着说道：“保命符就在这里，就看大将军想不想把它拿出来。”
罗汝才满不在乎地说：“潘先生愿意拿就拿，不愿意拿咱们就各自安歇。”
潘独鳌沉不住气了，赶紧笑着说：“大将军真是和曹操一样足智多谋，逼着在下自己和盘托出。也好，在下就坦诚相见。”
罗汝才倒了一大杯酒，递到潘独鳌手上：“潘先生润润喉咙，慢慢说。”
潘独鳌喝了一大口酒，直接问罗汝才：“大将军现在手下有多少人马？”
罗汝才一愣，接着说道：“实不相瞒，十二万有余。”
潘独鳌说：“大将军的位次，现在是李自成一人之下、其他众人之上。可大将军想过没有，打开了北京城，还会这样吗？”
罗汝才心中忐忑，但仍然平淡地说：“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潘独鳌却斩钉截铁地说：“肯定会有大变。”
罗汝才问：“潘先生为何如此肯定？”
潘独鳌：“潘某好歹也读过几本史书，也深知人性的弱点。常言道，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况且，大将军并不是与李自成共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生死兄弟，而是求富贵路上的合伙人。请大将军仔细想一想，打下北京城之后，李自成是封你做一字并肩王呢，还是想方设法除了你这个异己，自己独掌江山？”
罗汝才越琢磨越害怕，禁不住有些紧张但还是强作镇定：“无论如何，大顺王还想利用我的人马替他攻城拔寨，不会对我怎么样。”
潘独鳌冷笑道：“除掉了大将军，你的十二万人马更会俯首帖耳替他卖命。”
罗汝才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有些惊慌地问：“潘先生有什么好主意救我？”
潘独鳌胸有成竹地说：“大将军瞅准时机，拉起你的十二万人马，迅速退到黄河以南，开辟自己的一片天地。”
罗汝才却问：“这是张献忠的意思？”
潘独鳌坦然回答：“是张大帅的意思，也是在下的主意。”
罗汝才：“二位为什么要救我？”
潘独鳌：“当年在谷城之时，在下就看穿了李自成面善心恶，八大王面恶心善；而你罗大将军，空有曹操之名却无曹操之实。是你，三番两次保护李自成，李自成才有今天。在下实在不忍心，看着你折在他手里，所以，才千里迢迢跑来，点醒你这梦中人。”
罗汝才：“我若想拉走队伍，李自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潘独鳌：“大将军可以趁李自成攻打北京最紧急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起队伍向南疾走。李自成绝对不会放着北京不打，而去追击你。”
罗汝才赞叹道：“还是潘先生高明。”
潘独鳌又说：“张大帅说了，他会派孙可望带领一支精兵，在黄河北岸接应你。”
罗汝才感激地说：“事成之后，在下一定好好感谢八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