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右顺门便殿广场上的文武百官,有的无动于衷泰然自若,有的意有所动跃跃欲试,还有的东张西望待机行事,也有的向邻近的同僚眉目传情打听试探。
广场上,出现了令人尴尬的寂静无声。
孙承宗有些愤慨地说:“皇上已经三番五次发话,说得相当清楚明白,请大家一定要体谅皇上的苦心。还有,一开始决定募捐,皇上就从私库里拿出三十万两银子。大家知道皇上登基十多年来,一直艰苦朴素、克己奉公,能拿出三十万两银子实属不易。作为大明臣子,平常时时标榜自己忠君爱国,现在是咱们拿出实际行动的时候,请大家踊跃捐款。”
崇祯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人反应。他仰头看了看天空,已是阴云密布,呈现出马上就要落雨的样子,便禁不住发脾气说:“在场所有人都到右顺门便殿集合,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落实捐款数目。”
紫禁城右顺门便殿内。
殿外绵绵细雨下个不停。
坐在殿内正中龙椅上的崇祯的脸色,像殿外天空一样阴沉,两只眼睛直直盯着站在文官行列最前面的温体仁。
温体仁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挣扎了几下,狠了狠心说道:“臣家里还有几幅小画,决定把它们拿出来换钱,凑齐两千两银子捐给将士们。”
站在温体仁后面的闵洪学也说:“臣无论如何为难,也凑齐两千两银子捐给将士们。”
崇祯的脸色稍微有些缓和,又扭过头去看站在武官最前列的张维迎、朱纯臣。
张维迎微微笑着爽朗地说:“臣一家世受国恩,二百多年的钟鸣鼎食、荣华富贵,全拜大明朝廷和太祖、成祖皇帝所赐。臣又多年与大明三大营将士摸爬滚打、同生共死,成了唇齿相依的同胞兄弟。如今兄弟们有难处,我这个带兵的国公责无旁贷,认捐两万两银子。”
崇祯立即称赞道:“英国公快人快语,不愧是与国咸休的功臣宿将。”
张维迎捅了捅身边的朱纯臣,朱纯臣会意,随即说道:“臣的心思与英国公一样,不用多说了,也认捐两万两银子。”
崇祯高兴了,微笑着说道:“成国公也深明大义,堪为文武大臣的表率。”
崇祯说罢,又满怀希望地看着周皇后之父周奎和田贵妃之父田宏遇。
周奎目光闪闪烁烁,与崇祯对视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看着地面默默无语。
田宏遇干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直视着崇祯脚下的台阶,谁也不看。
崇祯只得耐着性子启发他们:“周国丈,你女儿是朕的皇后,是一国之母,是天下所有女子的表率。朕把全天下女子最羡慕的地位,给了你的女儿,你身为他的父亲,难道感受不到无上荣光?田国丈,你女儿是朕最宠爱的贵妃,朕把自己所能付出的东西几乎全都给了她。她虽然已经薨逝,但朕从来没有忽视过你们田家,一有对外家赏赐,都是把田家和周家列为一等。如今朕有了危机,你们作为朕的至亲,为什么就不能比别人更体谅朕?”
周奎和田宏遇仍然唯唯诺诺,就是不切入正题。
崇祯无奈地板起面孔,直截了当地问周奎:“周国丈是当今大明第一门至亲,值此国家危难之际,国丈大人准备捐多少银子?”
周奎只得抬起头来,吭吭哧哧地说:“臣家里人口众多,收入有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捐……,捐五千两。”
崇祯有些恼怒地喝道:“不行,周国丈必须捐两万两。”
崇祯又指着田宏遇喝问:“田宏遇打算捐多少?”
田宏遇缩着身子小声回答:“臣捐……”
崇祯不容他再啰嗦,厉声说道:“你也捐两万两,少一钱也不行。”
周奎和田宏遇只得回答:“遵旨。”
崇祯凌厉的目光,又缓缓扫视了一遍殿内的文武大臣。
凡是被崇祯扫视到的臣子,都俯首躬身一言不发。
孙承宗实在按捺不住,站出来冲着文武大臣说道:各位大人,眼下是我们大明朝廷最危急的关头。城外闯贼李自成的几十万人马紧紧包围着,山东、江南的援兵始终杳无音信。北京城内的百万居民,当然也包括各位的父母妻子,要想平安渡过此劫,必须依靠守卫城池的三十几万将士。他们已经四个月没有领到一钱饷银,他们难道不关心自己的父母妻子如何度日吗?他们能够安下心来保卫城池吗?这次皇上要大家捐助饷银,实在也是无奈之举。请大家体谅皇上的难处。再说,皇上率先垂范捐出三十万饷银,又如此狠心逼迫自己的至亲,强令他们捐助饷银。大家都是读过多年圣贤书的,应该发自天良,为皇上分忧,为国家解难。”
孙承宗说不下去了,殷切看着大家。
崇祯等了一会儿,见仍然无人表态,便怒气冲冲地说:“在场各位的财产状况,朕也大都了解。各位既然如此犹豫观望,也就不要怪朕不客气逼迫你们。两日之内,你们每人都要捐出五千两;各自的属下,每人不得少于一千两。”
在场所有人,顿时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