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京孙承宗宅邸前十字路口。
李岩夫妇走到十字路口,红娘子正要打唿哨招呼同伴,却见四方都亮起灯笼火把,几十个锦衣卫武士蜂拥而来,口中呼喊着:“抓流贼,抓流贼!”
李岩夫妇毫无惧色,背对背站好,等着锦衣卫武士向前攻击。
锦衣卫头目大喊一声:“他们没带武器,抓活的。”
武士们将李岩夫妇团团包围。
锦衣卫头目带着一个武士挥刀向前,刚刚接近他们,却被李岩、红娘子一人拧住一个夺刀在手,反过来拿刀勒住他们的脖子。
李岩大喝一声:“让他们退下,否则要你狗命。”
武士们愣了。
锦衣卫头目挣扎着狂喊:“弟兄们别管我,剁了他们!”
武士们齐声呐喊向前攻击,却不料从四周房顶上射来无数羽箭,武士们纷纷中箭在地。
李岩、红娘子趁机杀了手中俘虏。
房顶上又射了一阵羽箭,残存的武士们都扑倒在地。
两个黑衣蒙面人牵过来两匹骏马,李岩红娘子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房顶上的弓箭手和黑衣蒙面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北京德胜门内大街。
大街上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两个黑衣蒙面人提着灯笼,从大街边上的小胡同里窜出来,迎着马蹄声走过去。
两匹骏马近了。
一个黑衣蒙面人举着灯笼来回平滑了三下,两匹骏马跑到他们面前,便停下来。原来是李岩夫妇。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怀中掏出令箭交给李岩,只说了一句:“兵部令箭。”
李岩拿过令箭,同红娘子一起纵马向德胜门城门洞跑去。
两匹马离德胜门城门洞还有十来丈远,李岩便高举令箭大喊:“兵部特使出城,快开城门。”
一个守军头目,睡眼朦胧地走过来。
李岩胯下骏马已经放慢脚步,走到头目面前,李岩弯腰把令箭递给头目。
守军头目拿过令箭,凑到灯笼底下翻来覆去仔细打量,没看出什么破绽,便下令:“快开城门、放吊桥。”
一扇门缓缓打开,吊桥缓缓放下。
守军头目把还令箭给李岩,摆手说道:“城外都是流贼,特使小心。”
李岩拱手答谢:“多谢将军提醒。”
李岩夫妇出城门疾驰而去。
北京温体仁宅邸书房内。
一个女仆正在伺候温体仁漱口、擦脸。
一个太监领着两个受伤的锦衣卫武士,匆匆忙忙走进书房。
温体仁一见,把手巾扔到女仆怀中,走向前急忙问太监:“流贼抓到了吗?”
太监张口结舌,两个受伤的锦衣卫武士,赶紧跪倒在地:“启禀温阁老,姜千户一得到线报立即带领五十个弟兄,赶到孙宅抓人。即将得手之时,却被一伙黑衣蒙面弓箭手射得死的死伤的伤。眨眼之间,黑衣蒙面人和流贼便跑得无影无踪。”
温体仁问:“姜千户呢?”
武士回答:“被流贼杀死了。”
温体仁顾不得体面,恨恨骂了一声:“一群废物,滚出去!”
两个武士爬起来,赶快走了。
太监问温体仁:“往下咱们怎么办?”
温体仁反问太监:“李公公执掌东厂多年,侦查审讯大案要案无数。公公说该怎么办?”
李公公有些无奈:“拿奸拿双,捉贼捉赃。如今咱们手里没拿到任何凭据,奈何不了孙承宗。”
温体仁想了想,阴险地一笑:“兵不厌诈,咱们诈一诈孙承宗,也许能诈出点东西来。”
李公公有些担心:“孙承宗深通兵法,温阁老想诈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温体仁却自作聪明:“常言道百密一疏,咱们就打他个冷不防,看他如何应对。”
紫禁城乾清宫偏殿内。
崇祯背着手在偏殿内来回踱步,王承恩弓着腰在一旁小心伺候。
看见温体仁神色紧张地走进来,崇祯便停住脚步。
温体仁凑近崇祯的耳朵,窃窃私语一番。
崇祯越听脸色越难看,等温体仁说完了,便冲着王承恩,大声吩咐:“传孙承宗进见。”
王承恩赶紧走出殿门。
温体仁才对崇祯说:“等会孙承宗来了,先由臣发问,皇上见机行事。”
崇祯阴沉着脸点点头。
王承恩引着孙承宗走进殿门。
孙承宗向崇祯行了个常礼,见崇祯没有反应,便一声不吭站在一旁。
温体仁阴阳怪气地问孙承宗:“听说昨日晚上,孙阁老家里来了两位客人?
孙承宗平静地回答:“不错,一男一女。”
温体仁想不到孙承宗如此坦诚,竟然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想了一想,才又问:“孙阁老可知道,那两位客人去了哪里?”
孙承宗:“没问,大概是出城了。”
温体仁冷笑一声:“孙阁老猜错了,他们两个现在锦衣卫天牢里喝茶呢。已经交代是受谁指派,来见孙阁老谈何事。”
孙承宗眉毛一扬:“哦,他们可曾交代姓甚名谁?”
温体仁眼中闪过一丝慌张,随即镇定下来从容地说:“流贼姓名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孙阁老谈了些什么?孙阁老又给了他们什么承诺?”
孙承宗反问:“锦衣卫没从他们身上,搜出点什么?”
温体仁支支吾吾:“没,没有。”
孙承宗哈哈大笑:“温阁老每到危急关头,便推说自己从不知兵,今天当着皇上的面,却玩起了兵不厌诈。可惜呀,温阁老大概忘了,老夫从十几岁起,便往来于各个边塞,与将士们过从甚密;老夫又从二十几岁起,便周旋于大明朝堂之上,与形形色色的达官贵人来来往往。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老夫这一生,见惯了许许多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论起斗智斗勇,你还差得远呢。眼前,你只不过是想借着一点由头,给老夫安个通贼谋反的罪名,枉费心机了!”
孙承宗不再理温体仁,转过身来对崇祯拱手道:“皇上,臣今晨前来就是要向皇上禀报昨晚之事。”
说着,孙承宗从怀中掏出李自成写给他的信,双手呈给崇祯:“这是闯贼李自成,命他帐下大将李岩送来的招降信。”
孙承宗此举,大出崇祯和温体仁的预料,二人禁不住瞪大眼睛盯着孙承宗。
崇祯见孙承宗仍然神色从容地高举招降信,呈到自己面前,便不得不伸手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又低头思索。
温体仁一脸正气地向崇祯奏告:“皇上,这封信就是孙承宗通贼叛国的铁证,必须依照《大明律》严惩。”
崇祯没理温体仁,抬头看着孙承宗问:“闯贼大兵压境,自信胜券在握。他如此仰慕孙阁老的经天纬地之才,不惜以高官厚禄礼聘孙阁老。孙阁老是怎么回答说客的?”
孙承宗淡淡地回答:“臣抄录了一首于谦的《石灰吟》作答。若是温阁老的手下能拿获李岩,从他身上搜到臣的手书,便能切实证明臣的清白和臣的忠诚。”
温体仁手指孙承宗,义正词严地斥责:“你明明与闯贼李自成书信往还,还妄谈什么清白?你明明见到闯贼帐下大将,不扭送官府正法,还妄谈什么忠诚?”
孙承宗反问温体仁:“你觉得此时将李岩正法,是有助于守城呢,还是有助于打退贼兵?”
崇祯似乎有些明白,便问孙承宗:“孙阁老到底是怎么想的?”
孙承宗:“值此千钧一发之时,皇上将全城百万居民的性命交在臣手上,臣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也不敢有一丝一毫孟浪。闯贼李自成此时派李岩前来招降,说明他还不想立即大动干戈。李岩回去之后,闯贼李自成还会另想计策,不至于马上攻城。这就给咱们城内留下了宝贵的备战时间,备战时间越长咱们守城越有把握。臣愚钝,倒盼望着闯贼再派人进城与臣接洽,臣再设计与他们拖延时间,等外地的勤王兵马赶到,以便内外夹击。”
温体仁等孙承宗话音一落,便声嘶力竭地高喊:“皇上,千万不能被孙承宗的巧言令色所迷惑,他确实居心叵测!”
孙承宗却轻笑着问温体仁:“温阁老,你是内阁首辅大臣,定能明察秋毫。你可以治孙承宗居心叵测之罪,此后,就请你指挥城内三十多万兵马,抵御城外五六十万流贼,如何?”
温体仁立即哑口无言,低头想了半天,才仰起头来,愤愤不平地说道:“死了张屠夫,吃不了混毛猪。不要以为北京城里,只有你孙承宗一人能指挥抗击流贼。”
孙承宗坦然一笑:“那好哇,就请首辅大人召集文武大臣会议,另选贤能吧。”
温体仁转身向崇祯奏报:“臣请皇上恩准,召开文武大臣会议。将孙承宗的罪行公之于众,如何处置,也听听大家的意见。”
崇祯高深莫测地回答:“准奏。会议可在乾清宫正殿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