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正殿内。
崇祯坐在大殿正中的龙椅上一言不发。
温体仁站在崇祯的左前方，精神振奋地对下面孙承宗、闵洪学、张缙彦、张维迎、朱纯臣等二十几个文武大臣进行鼓动：“各位大人，今天本官破获了一起暗通闯贼、密谋献出北京城的惊天大案。”
温体仁有意识地停顿下来，看看下面的反应。
台阶下的文武大臣，除孙承宗、闵洪学以外个个惊诧莫名。
温体仁眼中闪出满意的神色，继续说道：“此案的主谋是谁，他们具体是怎么做的，本官暂且不点破，请各位大人谈谈自己的看法。”
大臣们听温体仁说得耸人听闻又高深莫测，便觉得无从下口。
温体仁扫视一遍群臣，又向闵洪学使了个眼色。
闵洪学心领神会，便义愤填膺地说：“有煌煌《大明律》在，对于通敌谋反的乱臣贼子，诏告天下明正典刑就是。”
张缙彦立即表示赞成：“闵阁老的提议，乃是至公至正之论。臣附议。”
有一个武官情绪激动地说：“守城将士冒着生命危险，保卫皇上，保卫全城百姓，竟然还有人背后捅刀子，我们全体将士绝不答应，别说什么大明律，就把他交给守城将士，每人捅他一刀、射他一箭，让这个乱臣贼子死无全尸。”
立即有几个文武官员乱纷纷表态：“臣附议，臣附议。”
张维迎见皇上和孙承宗都不表态，便满含疑惑地看了看身旁的朱纯臣。
朱纯臣便问温体仁：“首辅大人既不点出案犯名字，又不公布案由经过，却先让大家表态，似乎不符合规矩吧。”
朱纯臣一说完，有几个文武大臣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便乱纷纷地说：“成国公说得有道理。温阁老既然说是惊天大案，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呢？”
温体仁强词夺理：“本官是要各位大人先对事再对人。”
一个老年文官说：“事是人做的，当然要搞清案犯是谁，大家才好评判。”
崇祯看了看孙承宗，又看了看温体仁，才开口说道：“温阁老状告孙阁老通贼谋反，孙阁老又辩称自己是缓兵之计。各位大人评判一下吧。”
张维迎觉得匪夷所思，便问孙承宗：“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孙阁老先给大家说清楚。”
孙承宗从容坦荡地说：“闯贼李自成派帐下大将李岩，给孙某送来招降书，孙某手录于谦《石灰吟》回复李自成。温体仁只看到了事情表象，却没有洞察事情实质，便深文周纳，一定要治孙某于死罪。”
张维迎紧接着追问：“孙阁老能不能更具体地说明一下，事情的实质到底是什么？”
孙承宗：“闯贼攻破宁武关之后，大家都以为还有大同、宣府、居庸关三道雄关挡在他们面前，短期之内不会兵临北京城下。朝野上下万万没有想到，大同、宣府总兵一箭未发便迅速投敌，居庸关总兵望风而逃。北京城防尚有许多不完备之处，便不得不仓促迎敌。闯贼派人找孙某劝降，孙某委婉拒绝，李岩定会再找李自成商议对策，往来过程定需要一些时间。我守城将士，就会利用这宝贵时间，填补某些漏洞。”
张维迎恍然大悟，笑着说道：“还是孙阁老高明。”
张缙彦：“孙阁老这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给守城将士，争取一点儿宝贵时间。真是让人又担心又佩服。”
温体仁却说：“孙承宗这是强词夺理，他明明是犹豫观望，或者是待价而沽。”
孙承宗立即反驳：“你这是指鹿为马。孙某今天一早便进宫，把闯贼的招降书交给皇上。你明明看见了，为什么要信口雌黄？”
温体仁恶狠狠地说：“不要以为别人看不穿你的心事。历来是大伪似真、大奸似忠。”
孙承宗仰面哈哈大笑，接下来便指着温体仁斥责道：“你温体仁也配在朝堂之上大谈什么忠奸真伪，大明官场上，有谁不知道，你是怎么陷害袁崇焕、钱龙锡的？又有谁不知道，你是怎么陷害对你有提拔之恩的周延儒的？你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煌煌史册，一定会记住你的嘴脸，警示后人。”
当孙承宗提到袁崇焕、钱龙锡的名字，崇祯的身体禁不住一震。
张维迎却忍不住大声骂道：“温体仁，你这口蜜腹剑的奸臣，当年辽东叛匪兵临城下，你丧尽天良自毁长城：如今闯贼李自成兵临城下，你又想丧尽天良自毁长城，你到底长着一副什么样的心肝？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朱纯臣勃然大怒，对着温体仁冲过去。
孙承宗见势不妙，一个箭步窜过去，挡在朱纯臣前面，双手按住他的肩膀。
朱纯臣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便伸出右手指着温体仁大骂：“你这扰乱朝纲、陷害忠良的狗头，难道你一定要看着几十万流贼，冲进北京城烧杀抢掠，你才甘心？若不是在天子驾前，又有孙阁老阻拦，老子便一拳砸扁你！”
孙承宗立即斥责朱纯臣：“成国公，这是大明朝堂，不得胡言乱语。”
朱纯臣不再挣扎咆哮，只是眼含怒火，死死盯着温体仁。
此时此刻，崇祯不得不说话：“各位大人可以据理力争，但不要忘了规矩、礼仪。”
张维迎、朱纯臣慢慢冷静下来。
孙承宗从容地看着温体仁，缓缓说道：“看来，你温体仁今天不把我孙承宗办成大奸大恶之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其实谁奸谁恶、谁忠谁善，公道自在人心，用不着处心积虑去指斥、去争辩。”
张维迎用鄙视的眼光，看了看温体仁、闵洪学，又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温阁老、闵阁老不是认定孙阁老通贼卖国吗？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测试机会。”
崇祯闻听此言，兴趣大发，连忙问：“请英国公详细说说，什么机会？”
张维迎：“眼下流贼把北京城围得水泄不通，为了杀一杀贼兵的锐气，振奋一下城中军民的勇气，请温阁老和孙阁老各带五千精兵，出城与贼兵大战一场。一战就可以看出来到底是谁通贼卖国，谁陷害忠良。”
崇祯一听，便不免有些失望。
温体仁一听，便有些惊慌地说：“本官从来没有带过兵冲锋陷阵，请英国公不要儿戏。”
朱纯臣又忍不住斥责温体仁：“既然不懂军事，便信口开河，才是拿国家大事当做儿戏。还不赶快闭上你的臭嘴。”
崇祯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架势：“朕知道各位大臣都是忠心为国，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