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湖北谷城豪华宅院客厅内。
张献忠坐在椅子上沉思。
潘举人拱手道：“刚才在大营里我贸然提议摆宴庆贺，请主公恕罪。”
张献忠不在意：“这算什么罪，人之常情嘛。”
潘举人：“主公不觉得蹊跷吗？为什么到现在也不问问我，提议摆宴的真实目的。”
张献忠：“我刚才确实坐在椅子上想了想这事，但没头绪。”
潘举人：“主公太实诚了。在下刚才在营中一言不发，其实眼睛和心思一刻也没闲着。”
张献忠笑问：“先生在忙些什么？”
潘举人：“观察在座的每一个人。”
张献忠：“有什么心得？说说看。”
潘举人：“在下学过麻衣神相，不敢说精通相人之法，也算颇有研究。对在座的每一个人的履历，也了解深透。只说几个重要人物吧。田见秀是个规规矩矩的读书人，虽然遭仇家诬陷被逼造反，忠厚仁慈之初心不改，作为辅弼之臣十分合格。”
张献忠点点头，深以为然。
潘举人：“罗汝才既有深沉干练的一面，又有奸诈狡猾的一面，绰号曹操恰如其分。他若能真心辅佐主公，不失为治世之能臣。”
张献忠笑道：“这恐怕是你的一厢情愿。”
潘举人：“最难把握的，是李自成。此人生的‘高颧深，鸱目曷鼻’，官府有关资料说他是党项人后裔，其居住地米脂县李继迁寨的命名，即是为纪念西夏国太祖李继迁而来。”
张献忠惊讶地问：“难道他真是李继迁的后人？”
潘举人：“从长相来看，很有可能，因为汉族人不是这种脸型、鼻子、眉眼。再看此人说话做事、神情仪表，确有一番王者气象。田见秀、罗汝才，其余诸如刘国能、袁时中之流均不足虑。日后能与主公争夺天下者，无疑必是此人。”
张献忠在客厅中来回踱步，沉思好大一会儿。忽然转身问潘举人：“先生说该怎么办？”
潘举人伸手做个刎颈的姿势：“防患于未然，一了百了。”
张献忠：“先生，人家在危难之中，不远千里前来商议共同推翻朱明之事，咱们怎能趁人之危？”
潘举人：“主公这是妇人之仁。想当年，鸿门宴上，楚霸王若听了范增之言，哪里会有后来的乌江自刎？”
张献忠猛地打一个冷颤，愣了半天，才说：“当今形势，与鸿门宴时大有不同。”
潘举人：“愿闻其详。”
张献忠：“那时强秦已倒，天下初定，楚霸王若真把刘邦杀了，还真能一了百了。现在，朱明势力仍然强大，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中。咱老张若明天杀李自成，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罗汝才、田见秀会怎么想、怎么办？总不能连他们一起都杀了吧？”
潘举人：“当然不能。除了顾君恩必须与李自成同死之外，主公反而应该温颜抚慰罗汝才、田见秀，再许以裂土封疆之天大好处。让罗汝才去联络刘国能、袁时中，让田见秀去商洛山中集合旧部，吞并李自成余党。”
张献忠犹犹豫豫：“恐怕他们走出谷城，就都会变卦。”
潘举人：“不会。他们见李自成已死，主公势力强大，自然真心投靠。”
张献忠仍然举棋不定。
潘举人思忖片刻，拱手道：“主公犹疑不定，终会造成千古之恨。请主公三思再三思，在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