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胡同内小院。
红霞走近院门，拍了拍门环。
门内有人问道：“谁呀？”
红霞：“我找蔡九先生。”
院门开了，一个又高又胖的壮汉，看了看跟在红霞身后的孙承宗，又问红霞：“你找他干什么？”
红霞：“有事相求。”
壮汉点点头：“进来吧。”
壮汉引着红霞、孙承宗走进屋内，谦让道：“二位请上座。”
孙承宗、红霞分坐在两边椅子上。
壮汉问：“二位有何指教？”
孙承宗：“本人孙承宗，有一事请蔡九先生帮忙。”
壮汉一惊，急忙问道：“你就是当朝大学士孙承宗？”
孙承宗点点头。
壮汉立即跪地叩头：“小人蔡九，有眼不识泰山，请孙阁老恕罪。”
孙承宗抬抬手：“不知者不罪，起来说话。”
蔡九：“多谢孙阁老。”
蔡九站起身，谦恭地说：“孙阁老有何差遣，尽管吩咐小人。”
孙承宗：“孙某此来是私事，不敢提差遣二字。”
蔡九眼珠一转：“小人明白了，孙阁老此来，可是为了袁崇焕行刑之事？”
孙承宗点点头。
红霞问道：“蔡九先生，你怎么猜到的？”
蔡九：“明日袁崇焕将受凌迟之刑，掌刑之人已内定是小人。大明官场都知道袁崇焕是孙阁老的学生，孙阁老今日前来找小人，当然不会有别的事情。”
孙承宗：“你是个痛快人，孙某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袁崇焕的凌迟之刑，定的是多少刀？”
蔡九：“上官说，皇上格外开恩，定的是一百零八刀。”
孙承宗稍觉欣慰：“还好，痛苦不算太多。”
蔡九：“一百零八刀比起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虽不算太多，但每刀之间间隔时间较长，受刑之人也痛苦难忍。”
孙承宗：“孙某此来，就是想与你商议，如何最大限度地减轻他的痛苦。”
蔡九有意沉思不语。
孙承宗给红霞使了个眼色，红霞立刻打开手帕，拿出两个金元宝放在方桌上。
孙承宗：“这是一百两黄金，你拿去买个大宅院吧。”
蔡九赶紧摆手推辞：“使不得，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孙承宗：“不要推辞，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孙某会设法替你抵挡。”
蔡九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是孙阁老差遣，小人理当万死不辞。”
红霞问：“怎么办？”
蔡九：“小人家九代都是诏狱行刑的刽子手，刀法京城第一。且有祖传迷魂药丸，先令受刑人吞下，行刑时任割多少刀他也不觉疼痛。”
孙承宗拱手道：“拜托了。”
蔡九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近午，北京菜市口刑场。
刑场周围人山人海，就连远处的大树上、房顶上都站满了人。
观众们似乎格外兴奋，看着空荡荡的行刑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红霞一身农家妇女打扮，站在行刑台旁边，默默观看。
一个花白胡子举止斯文的老头，略带些居高临下的神情，指着行刑台对周围的人说：“知道今天受刑的人是谁吗？”
周围的人茫然摇头。
老头：“告诉你们吧，受刑的人是前兵部尚书衔辽东督师袁承焕。”
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瞪大眼睛：“好大的官！”
老头：“比顺天府尹还大两三级呢。”
一个庄稼汉问老头：“他犯了什么罪？”
老头：“十恶不赦的通敌叛国罪。”
一个家庭主妇打扮的中年妇女，义愤填膺地骂道：“通敌卖国的狗汉奸，活该砍头！”
老头有些不屑地说道：“不是砍头，是凌迟处死。”
中年妇女：“什么叫凌迟处死？”
老头：“就是千刀万剐。”
庄家汉吃惊地问：“真砍一万刀？”
老头：“不是。当年洪武爷定下的规矩，是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每十刀一歇并报数。”
商人问：“那得割多长时间？”
老头：“一共割十天。”
中年妇女：“割不了一天人就得疼死。”
老头摇摇头：“刽子手都是祖传的手艺，他们有的是办法，让犯人疼而不死。”
中年妇女：“这都是谁想出来的折磨人的办法？”
老头：“老祖宗们高明得很呀。”
商人：“那些犯人犯了王法，活该受罪。”
老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远处人头攒动，嘤嘤嗡嗡议论：“来了，来了。”
只见两队持枪锦衣卫士兵在前面开路，后面是两辆木笼囚车，袁崇焕在前面车上，钱龙锡在后面车上，都只是露出一个脑袋。
观众自动闪开了一条道，囚车从人墙中开过。
庄稼汉忽然振臂高喊：“汉奸卖国贼，打呀，砸呀！”
观众们立刻兴奋起来，呼喊声此起彼伏：“汉奸卖国贼，打呀，砸呀！”
刹那间，观众们把手里的鸡蛋、西红柿、烂菜叶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砸向袁崇焕、钱龙锡。
一会儿工夫，袁崇焕、钱龙锡脑袋上就污浊不堪。
袁崇焕神色不变，默默忍受。
钱龙锡却拼命大喊：“乡亲们，袁大人是拼死保护你们的大英雄呀！”
可是钱龙锡的喊声，一下子就淹没“打呀，砸呀”的呼喊声中。
囚车终于走到了行刑台下，锦衣卫士兵打开囚车，分别驾着袁崇焕和钱龙锡，走上行刑台。
锦衣卫士兵把袁崇焕、钱龙锡绑在行刑柱上，默默退下。
监斩官高喊：“奉旨，袁崇焕凌迟处死，割一百零八刀；钱龙锡斩立决。”
台下的观众欢声雷动：“卖国贼，割一百零八刀，斩立决！卖国贼，割一百零八刀，斩立决！”
蔡九穿着大红袍服走上来，身后跟着一个助手，托着一个木盘，盘中放着几种刀具。
蔡九冲着袁崇焕拱拱手：“袁大人，小人伺候你升天。”
袁崇焕神色如常，扭头对钱龙锡说：“钱阁老，袁某先走一步。”
钱龙锡说：“袁大人一路走好。”
蔡九伸手从木盘中拿起一把特制刀具，走近袁崇焕。
袁崇焕忽然看见了人群中的红霞，立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钱龙锡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喊：“苍天呀，睁开眼吧！”
忽然，一个锦衣卫军官骑着快马从远处奔来，口中喊着：“皇上有旨，钱龙锡押回诏狱！”
钱龙锡一下子陷于癫狂，忽而哈哈大笑，忽而拼命高喊：“斩立决，回诏狱！斩立决，回诏狱！”
天上乌云翻滚。
忽然一个炸雷响起，似乎震得天地都在颤抖。
大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