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县石门寨内。
向阳的山坡上,散落着几户人家,都是篱笆墙、小柴门、几间茅草房。
田见秀站在一户柴门口,招呼一声:“有人吗?”
篱笆墙内,一条黄狗咆哮着扑打柴门。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走出屋门,喝斥黄狗。黄狗呜咽着趴在门口。
老汉问田见秀:“你找谁?”
田见秀笑着回答:“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商人,被土匪追得无处可去,想在你这儿暂避几天。”
老汉打量着李自成等人,踌躇地说:“我们家窄房浅屋,哪里容得下这么多人?”
田见秀:“我们多出些银子,老人家再帮着问两户人家。”
老汉动心了,拉开柴门:“先进来再说。”
李自成、田见秀、高桂英、高一功跟着老汉进屋,刘宗敏、李过跟几个亲兵在院外照料战马。
功夫不大,老汉拄着拐杖走出柴门,沿着小路走进另一家柴门。
过一会儿,老汉走进自家柴门,招呼田见秀:“先生,我又安排了三户人家。”
田见秀掏出两锭二十两的银元宝,交到老汉手里。
老汉推辞道:“太多了,太多了。”
田见秀:“不算多,以后茶水饭食费再另算。”
老汉笑逐颜开:“到底是做大生意的人,出手就是大方。”
老汉端出茶水,安置在小院中的石桌上,招呼李自成、田见秀过来喝茶。
李自成坐在石凳上,问老汉:“老人家,贵姓?”
老汉笑笑:“大山里的穷汉,还贵什么姓?姓牛,一辈子做牛马的命。”
李自成也笑笑:“牛大爷,我们被土匪追得慌不择路,迷失方向了,这儿离潼关多远?”
牛老汉:“从石门寨到洛南县四十多里,从洛南县到潼关一百九十百里。”
李自成看看田见秀,说:“想不到,这儿离潼关二百多里。”
田见秀:“老人家,给你添了许多麻烦,真不好意思。可是,还得麻烦你把我们那些弟兄送到各家去。”
牛老汉:“走几步路的事,说不上麻烦。你们俩坐着喝茶,我去安置。”
牛老汉招呼刘宗敏他们走了。
李自成:“石门寨离潼关够远的,咱们只要严密封锁消息,官兵找不到这儿来。”
田见秀:“怎么聚集失散的弟兄?”
李自成:“等过些天风声不紧了,再派人到南原一带山里去找。”
田见秀:“若是有些弟兄去了河南怎么办?”
李自成:“你是河南人,恐怕得劳你大驾去转转。”
田见秀:“义不容辞。”
夜,石门寨牛老汉家内。
正房大桌上,摆着几样下酒菜,一壶酒。
牛老汉坐在主位上,端过酒壶给客位的李自成和下首的田见秀斟酒,笑着说:“深山老林里,也没什么好酒好菜,二位凑合着用些吧。”
田见秀:“老人家这样说就见外了,大山荒野之中,若不是老人家收留,我们都得睡在乱草中。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牛老汉摇摇头,笑道:“说什么恩德,一句话的事。大山里,一年难得见几回外人,听你们说说山外的事也是好的。”
李自成问:“牛大爷愿意听山外的事。”
牛老汉笑道:“不怕客官笑话,我这一辈子,到过的最大地方就是洛南县城。”
田见秀:“这也不简单,我们河南有些山里人,一辈子都没进过城。”
牛老汉哈哈大笑:“先生这么一说,老汉我还算见过大世面的人?”
田见秀:“当然。”
牛老汉端起酒杯:“来,咱们三人同干一杯,庆祝老汉我结识二位新朋友。”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牛老汉说:“大山外面真是花花世界,住在县城里的人真是享福。”
李自成:“洛南县城与省城西安比起来,差别就太大了。”
牛老汉:“听人说,北京城里皇帝老爷睡觉的床,吃饭的碗,都是金子打造的。”
李自成笑着说:“牛大爷,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请你到西安城、北京城逛逛。”
牛老汉笑得合不拢嘴:“那可太好了,让我见见皇帝老爷睡觉的床,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李自成与田见秀对视一眼,笑笑不语。
牛老汉:“二位,老汉觉得你们不是一般商人。”
李自成警惕地盯住牛老汉问:“你凭什么这样说?”
田见秀赶快目示李自成不要紧张。
李自成立即意识到自己太敏感,放松口气说:“牛大爷想多了,我们就是普通商人。”
他俩都没想到牛老汉还十分执拗,竟然瞪起眼来有些生气地说:“刚才还说什么记住大恩大德,却连句实话也不肯说。你们手下的人,骑的不是平常的马,身上带许多兵器,哪里像买卖人?”
田见秀赶紧赔笑:“老人家,我们确实是干大买卖的人,买卖到底有多大,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
李自成:“有些事,牛大爷不知道更好。”
牛老汉眨眨眼睛,不再说了。
田见秀:“老人家,看来我们还得在这儿多住些天,饮食饭费、住宿费,我们会加倍奉上。麻烦你与那几家打个招呼。”
牛老汉木讷地答应着:“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