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滦城远郊明军大帐内。
祖大寿、吴襄、何可纲、吴三桂、马世龙和另外十几个明军将领,整齐地排成几排肃然站立。
一个书办高喊:“孙阁老到。”
孙承宗威严地从后帐走出来,站在台阶上,扫视众将。
祖大寿等将领躬身施礼齐声高喊:“末将恭迎孙阁老。”
孙承宗摆摆手:“各位将军辛苦了,军营之中设施简陋,大家席地而坐吧。”
祖大寿等将领便坐在地上。
孙承宗也坐在台阶上,慢慢说道:“当前局势,各位将军想来已经知晓,不容乐观。”
祖大寿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叛匪占据了四座城池吗,把他们打出去就完了。”
孙承宗微微一笑:“祖将军勇气可嘉,但如何打出去,也得讲究个章法。”
马世龙说道:“请孙阁老指示方略。”
孙承宗:“仗好打,人心难齐。”
马世龙问道:“孙阁老,此话何意?”
孙承宗:“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若是我大明朝廷上下一心一意,何至有今日?”
祖大寿:“这几年奸党横行,上上下下全乱套了。”
马世龙:“幸好我们大明军队还没乱。”
孙承宗却说:“没乱?只是表面没乱,内里也乱得够呛。要不然,为什么建州叛匪能直扑北京城?为什么辽东叛匪能轻易打下关内四城?为什么20多万勤王军纷纷作壁上观?”
孙承宗威严地扫视一遍席地而坐的众将领。
八九个明军将领羞愧地低下头。
孙承宗停了一下,又缓缓说道:“好啦,往事不可追,来世不可待。”
一个明军将领抬起头来,痛悔地说:“请孙阁老给我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孙承宗:“这位将军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
马世龙:“请孙阁老明示。”
孙承宗:“前些天,建州叛匪连得四城,自以为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其实他们是钻了我们的空子,我们只顾得北京保卫战,而疏忽了其他城防。现在,皇上命令张公爷防守北京,派本官追剿叛匪。本官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打仗,全得仰仗各位。”
吴三桂笑着说:“孙阁老讲笑话吧,论武功,我们都不是您的对手。”
祖大寿训斥吴三桂:“小孩子家不要乱插话。”
吴三桂做个鬼脸,不再说话。
孙承宗继续说道:“即使本官会点儿武功,上阵厮杀还得靠各位。只是本官有点儿担心。”
马世龙问:“孙阁老担心什么?”
孙承宗:“我担心有的大明将军,虽然吃着朝廷俸禄,却一心一意想着自己升官发财,遇到危险躲着走。”
一个勤王军首领大声说道:“过去的事没法提了,孙阁老既然给了我们立功赎罪的机会,再不好好为国效力,那才真该千刀万剐。”
孙承宗:“这位将军要立功赎罪,要为国效力,大家赞成不赞成?”
祖大寿带头高喊:“赞成!”
二十来个将军一起高喊:“赞成!赞成!”
孙承宗:“我相信各位都是血性男儿,断断不能容忍建州叛匪肆虐横行。”
孙承宗站起身来,大声喝道:“各位将军。”
二十几个将军都站起来,齐声应道:“末将在。”
孙承宗:“皇上等着咱们的消息,大家说怎么办?”
马世龙大步向前,走到孙承宗身后的书案边,从怀中掏出一大块白绫,咬破中指,在白绫上奋力写出八个大字:“誓死杀敌,收回四城。”
马世龙又在大字下方署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高高举起,展示给大家看。
祖大寿立刻咬破自己的中指,应道:“我也签名。”
二十几个将军,乱纷纷喊道:“我也签!我也签!”
北京紫禁城乾清宫偏殿内。
崇祯正在低头批阅奏章,徐应元小心地在一旁伺候着,不时拿手巾替崇祯擦一擦额头的汗。
忽然殿外有一个太监高喊:“通政使王大人求见万岁爷。”
崇祯头也没抬,说:“让他进来。”
徐应元喝道:“传通政使王大人觐见万岁爷。”
通政使双手高高捧着一个小圆筒,低头躬身走进来,奏报:“万岁爷,河北前线送来八百里里加急。”
崇祯抬头问道:“所奏何事?”
通政使:“是前方二十几位将领的联名血书。”
崇祯一惊:“为了何事上血书?”
通政使面露喜色:“表决心收复关内四城。”
崇祯松了一口气:“呈上来。”
通政使弓着腰,把小圆筒递给徐应元。
徐应元打开圆筒盖儿,抽出里面的白绫,平铺在崇祯面前的书案上。
崇祯仔细一看,立即笑道:“好,好,写得好!孙阁老治军有方,收复关内四城指日可待。”
徐应元小心翼翼地说道:“河北前线的军饷,已经三个月没发了;粮草器械也有短缺。”
崇祯立即说道:“传旨,令户部、工部即刻备齐河北前线的粮饷、器械,另外河北前线的将士,特加一个月的恩饷,三日内送达。贻误战机者,定斩不饶。徐应元,你亲自去户部、工部督办。”
徐应元:“奴才遵旨。”
夜,河北滦城远郊明军大帐内。
孙承宗正在灯下读书。
祖大寿走过来,探头看了看孙承宗手中的书,笑道:“孙阁老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大战在即,还有兴趣读白居易的诗?”
孙承宗放下手中的书,笑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学关云长夜读《春秋》?还是学岳鹏举写一首气壮山河的《满江红》?”
祖大寿:“在两代帝师面前,祖某一介武夫,哪里敢乱发议论。”
孙承宗又问:“有事吗?”
祖大寿:“属下只是来通禀一声,粮饷器械已经运到,皇上还多发了一个月的恩饷。”
孙承宗:“皇上英明。你别看刚才我在读闲诗,其实有点儿心不在焉。”
祖大寿问:“阁老在想什么?”
孙承宗:“滦城守将多尔衮,历来骁勇善战。要想武力拿下滦城,不知道要牺牲多少我大明将士。”
祖大寿问:“对付这伙叛匪,除了武力,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孙承宗:“我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祖大寿:“怎么不战怎么屈?”
孙承宗:“我已经想了好半天,先给多尔衮写封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