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潼关南原。
李自成、高一功、顾君恩和四个亲兵,扮作骡马商人,缓辔而行。
李自成指着远处平整土地的几个农民,说道:“你们看,农民都在坦然劳作,附近应该没有官兵驻扎。”
顾君恩机警地看看那些农民,说道:“我过去看看。”
顾君恩下马,大步走向农民,口中喊道:“老乡党,我们是过路的骡马商人,讨口水喝。”
一个中年农民指指地头的瓦罐儿:“水在那儿,自己倒一碗喝就是。”
顾君恩走到地头,倒一碗水,一边喝着一边与中年农民搭讪:“老乡党,地里收成咋样儿?”
中年农民直起腰来摇摇头:“别提收成,种子撒下去,老天爷下不下雨,派不派蝗虫来捣乱,都不是咱庄稼汉做主。”
顾君恩:“老百姓太辛苦了。”
中年农民:“不是心苦,是命苦。”
顾君恩:“命怎么个苦法?官兵骚扰?土匪抢劫?”
中年农民:“土匪都懒得来抢劫咱们这些贫汉,官兵都开拔到四川去剿反贼。一个多月来我们这一带非常平静。”
顾君恩笑笑:“谢谢老乡党,不耽搁你干活了。”
顾君恩走到大路上,翻身上马,示意李自成跟上自己走开。
那整地的中年农民,直起腰来看着李自成等人走远,阴险地笑了。
夜,南原南山脚下农家小院内。
一个中年农妇提着灯笼拉开一扇木门,疑惑地问站在门口的顾君恩:“有事吗?”
顾君恩:“大嫂,真对不住,深更半夜的打扰你。”
中年农妇:“不用客气,有事直说。”
顾君恩:“我们是骡马商人,着急赶路,错过了客店,想在你这儿借宿一晚,行个方便吧。”
中年农妇犹豫地说:“哎呀,家里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哑巴儿子,不好留几个大老爷们儿住宿。”
顾君恩央求道:“大嫂,附近只有你一户人家,行个方便吧。我们多给你几两银子。”
一听说多给银子,中年妇女眉毛动了一下,似乎在考虑。
顾君恩掏出十两一锭的银子,塞到她手中,说:“大嫂,帮帮忙吧。”
中年妇女握住银子,拉开另一扇木门,说:“进来吧。”
中年妇女把灯笼挂在院中的枣树上。
李自成、顾君恩走进院子,四下打量一番,见院内十分整洁,靠西墙还有一个牲口棚。
李自成问:“大嫂,你家有骡马?”
中年妇女摇摇头:“养过一头牛,年前就杀了。”
李自成:“为什么?”
中年妇女:“这年头,人还养不活,拿什么来养牛?”
顾君恩问:“还有草料吗?”
中年妇女指指牲口棚里的草堆,说:“料早就让我们娘俩吃光了,就剩下那堆草。”
顾君恩:“让我们喂喂马行吗?”
中年妇女点点头。
高一功等牵过马来,顾君恩抱过一捆干草,洒在牛槽里,几匹马争抢着吃草。
李自成坐在院中小石桌的石凳上,不经意地问端来茶水的中年妇女:“大嫂,大哥去哪儿了?”
中年妇女气哼哼地说道:“别提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气死我了。”
李自成问:“怎么会事儿?”
中年妇女坐在李自成对面,说:“年成不好,家里缺吃少穿,没良心的东西,扔下我们娘俩去当兵了。”
李自成:“当兵也不错,起码能吃饱饭。”
中年妇女:“原先是不错,隔三差五地还能往家里送点儿粮食。三个月前,他随着大队去了四川,可苦了我们娘俩。”
李自成:“附近总该有留守的队伍吧,也能照顾你们一下啊。”
中年妇女撇撇嘴:“留什么守,所有的官军都开走了,一个人毛都没剩下。”
李自成同情地说:“真难为你们娘俩。大嫂,你歇着吧,我们在灶房、牲口棚里凑合一宿,天明就走。”
中年妇女:“真对不住,家里没吃没喝,连顿家常饭也没法儿给你们做。”
李自成:“别客气,你去歇着吧。”
中年妇女叹着气走进屋。
李自成一招手,顾君恩、高一功、和四个亲兵凑过来。
李自成小声吩咐:“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分头去周围打探动静,看官军在这一带有没有埋伏。”
顾君恩等匆匆出门走了,李自成悠闲地喝茶、看星星。
那中年妇女从屋内戳破窗户纸,警惕地向外窥探着。
鸡叫了。
顾君恩等陆续悄悄地进门。
李自成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石桌上。
李自成、顾君恩等轻手轻脚地牵着马,走出小院。
顾君恩回身轻轻带紧木门。
中年妇女走出屋,抓起石桌上的碎银子,阴险地笑了。
拂晓,山路上。
顾君恩与李自成并辔而行,高一功等默默跟随。
顾君恩:“闯王,我们六人分六个方向,在南山一带搜寻了几个时辰,没发现一点儿官军的动静。”
李自成:“看来他们以为我们还在四川大山里转圈儿,根本没想到我们回到潼关。”
顾君恩:“很可能。”
李自成:“种地的农民和那个婆姨不约而同,都说这一带的官军都开向四川了,应该可信。”
顾君恩点点头。
李自成:“好,火速回大营,今晚通过南原,向河南进军。”
陕西潼关明军大帐内。
吴英琪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中年农民和中年妇女,和蔼地说道:“你们辛苦了,起来说话。”
俩人站起来,小心地看着吴英琪。
吴英琪笑道:“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怎么那几个家伙偏偏先后碰上你们夫妻俩?除了刚才说的这些,你们还有什么补充吗?”
中年农民:“那几个骡马商人走后,我们几个当兵的弟兄直后悔手里没武器,人也少了点儿;不然当场就把他们拿下了。”
吴英琪笑笑:“那可不行,就是要让那几个探路的反贼回去报平安,咱们才好一网打尽。”
中年人问:“大人,你怎么肯定那几个骡马商人就是反贼的探子?”
吴英琪:“告诉你吧,方圆百里之内,都被老爷我控制。当地的老百姓、过往行人,根本进不来。”
中年人伸出大拇指赞扬:“老爷高明。”
吴英琪洋洋得意地说:“他们就是再打听十个、一百个人,也都是老爷安排好的眼线,就像你们两口子一样。”
中年妇女小心地问:“老爷,反贼给的银子上交吗?”
吴英琪一摆手:“不用,老爷我还要再赏给你们一百两银子,去军需官那儿领吧。”
中年人赶紧拉着那妇女要再跪下磕头。
吴英琪摆摆手:“下去吧。”
中年人、妇女千恩万谢退下去。
洪承畴从后帐过来。
吴英琪拱手道:“大人,刚才你都听清楚了,下官以为,大人运筹帷幄几个月,调度十万大军如臂使指,安排三重包围圈悄无声息。这三两天,应该大见成效。”
洪承畴:“切不可大意。我想,在十万大军的三重包围圈之外,还应该再布置地方乡勇,在大小路口、山野之中堵截漏网之鱼。”
吴英琪:“大人想得真周到,下官马上安排。”
南原山脚下。
李自成、田见秀、高一功、顾君恩、刘宗敏等人骑在马上快速行进,高桂英怀揣女儿紧随其后。
一行人已经接近南山。
忽然,山上响起惊天动地的三声号炮。紧接着四面八方竖起一面又一面明军旗帜,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顾君恩大喊一声:“有埋伏!”
李自成镇静地高喊:“高一功,率领亲兵保护田大哥、桂英母女冲向右边山头,我来断后!顾君恩、刘宗敏,指挥弟兄们冲进南山就是胜利!”
顾君恩、刘宗敏同时高声应道:“遵命!”
南山主峰上。
吴英琪指着山下平原的战场,对洪承畴说:“大人请看,反贼那一大股骑兵主力,已经是第五次冲破第二道包围圈,马上就接近山脚。”
洪承畴有些紧张:“啊?怎么办?”
吴英琪笑笑:“没事儿,下官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手。大人请看,曹变蛟带着铁甲骑兵冲下山头,挡住反贼骑兵。”
洪承畴:“曹变蛟好样的。”
吴英琪:“曹变蛟已经连续五次,将冲破第二道包围圈的反贼打回去。大人,知道曹变蛟为什么如此英勇吗?”
洪承畴摇摇头。
吴英琪:“他是曹文诏的亲侄子,这回是替叔叔报仇来了。”
洪承畴:“好,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吴英琪:“大人,现在已经是戌时,天很快就要黑了。”
洪承畴:“传令,贺人龙、左光先、曹变蛟督促所部,逐步缩小包围圈,天黑以前务必将反贼斩尽杀绝。若有疏漏,军法从事。”
十几个传令兵应声而去。
过了一会儿,吴英琪惊喜地指着山下,对洪承畴说:“大人,三道包围圈越来越小,活着的叛匪越来越少。右侧小山头上,还有一伙反贼在抵抗。”
吴英琪听不到反应,扭头一看,洪承畴已经坐在地上,依着一块大石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