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郊外农民军大营内。
大营门口的守卫，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正要挺枪阻拦，才看清为首的是高一功，立即冲着营内高喊：“高将军回来了！高将军回来了！”
李自成、顾君恩、刘宗敏、高桂英等人从大帐中涌出来。
高一功直入营门，快到大帐门口才滚鞍下马，向前跑了几步便哭喊起来：“自成，自成，闯王升天了，闯王升天了！”
李自成向前扶住高一功：“一功兄，慢慢说。”
高一功边哭便说：“崇祯小儿本想亲自劝说闯王归顺他，不料遭到闯王一番羞辱，恼羞成怒，当即下令千刀万剐了闯王。闯王挨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断气之前一直骂不绝口。”
大营内外的所有将士，同时跪倒在地。
李自成大呼：“记住血海深仇，与朱明势不两立！”
所有将士举起刀枪高呼：“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刀枪似丛林直指蓝天，呼声如海啸震颤大地。
韩城农民军中军大帐内。
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田见秀、高一功、刘宗敏、惠登相、袁时中等几十个头领聚在一起开会。
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田见秀四人并排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其余头领分坐在两旁。
罗汝才首先发言：“费了不少周折，把各位头领请到韩城大营，第一是为高闯王发丧，第二是请大家选举起义军盟主。如今发丧已毕，就请各位议论一下选举盟主之事，以继承高闯王遗志，率领大家推翻朱明王朝。”
罗汝才看看大家，又看看与自己并排的其他三人，等着有人发言。
大家却都沉默不语。
罗汝才只得启发大家：“高闯王升天之后，论年龄在各位头领中数我最大，所以献忠、国能、见秀各位老弟就推我主持这次会议。但我首先说明，我绝对不想做这个盟主。”
袁时中调侃：“罗大哥，你是曹操，就做了盟主又有何妨？”
罗汝才正色道：“时中兄弟，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袁时中做个鬼脸，低头笑了。
罗汝才：“曹操是我的绰号，叫起来响亮罢了。说良心话，出谋划策我也许有两下子，驾驭群雄，我比高闯王差远了。”
张献忠压抑着内心躁动，尽量缓慢地说：“论武功，论韬略，咱们都比不上高闯王。但眼下必须推出一位盟主，群龙无首真不行。”
罗汝才：“咱们今天只是先议论一下，而并非定局。各位随便谈谈嘛。”
袁时中故意将罗汝才一军：“罗大哥，你先谈谈嘛。”
座中有几个人附和道：“对，对，罗大哥先说说。”
罗汝才：“那就说说。我觉得论武功，论韬略，自成老弟和高闯王不相上下，他当这个盟主最合适。”
大家都愣住了，似乎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
李自成见状，立即站起来摇着双手推辞：“不行不行，我最不合适。我只是高闯王帐下一名将军，在座各位都是与高闯王平起平坐的头领，我怎么能当各位的盟主呢。”
罗汝才：“既然大家都是提着脑袋造反，干不要命的买卖，就不要讲究什么辈分、纲常，咱就讲一件事——武功与韬略能不能率领大家推翻朝廷。”
李自成：“论武功，一功兄比我强得多；他又是高闯王的亲侄子，继承高闯王的基业名正言顺。”
罗汝才：“我不否认一功的武功，而且一功与我私交也很深。但公平地说，他是一个很好的率兵冲锋陷阵的大将，并不是一个韬略满怀、运筹帷幄的帅才。”
高一功站起来：“罗大叔说得很对，我高一功愿意在自成手下当个大将。”
座中不少人议论：“高一功高风亮节，高一功襟怀坦荡。”
罗汝才：“各位，有什么话请大声说。”
袁时中：“说就说，大家都赞成高一功的高风亮节、襟怀坦荡。”
罗汝才紧追一句：“大家对高一功推崇李自成怎么看？”
张献忠马上觉察到到罗汝才这是有意识引导大家，立即开口道：“罗大哥，你让他们自己说嘛。”
刘国能却说道：“罗大哥启发大家想想人选也不错嘛。”
田见秀说：“我与自成从无交往，但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他冒险为天顺皇帝和王丞相报仇雪恨，他猛攻西安回马枪挑死明军大将，他迭出妙计围魏救赵、围点打援，可以说早就如雷贯耳。”
罗汝才看看刘国能、田见秀，又看下面的高一功、袁时中等人，说道：“我看今天咱们议论得也差不多了，现在就表决怎么样？”
张献忠抢先说：“罗大哥，你不是说今天只是随便说说，不急于表决吗？”
罗汝才指了指下面的人，问道：“献忠老弟，你难道还看不出人心所向吗？”
袁时中、顾君恩、刘宗敏等人带头嚷嚷：“表决，表决，老是议论还有什么意思？”
下面许多人跟着嚷嚷：“表决吧，表决吧。”
罗汝才问张献忠：“老弟，你看怎么办？”
张献忠无可奈何地说：“那就表决吧。”
罗汝才大声宣布：“同意李自成为盟主的，请举手。”
前排的罗汝才、刘国能、田见秀都举起右手，下面大部分人也都举起右手。
张献忠和几个没举手的人，看看大家，也慢慢地举起手来。
罗汝才立即站起来宣布：“各位头领一致通过，推举李自成为起义军新盟主，明日午时，在大营中杀马盟誓！”
艳阳高照，韩城郊外农民军大营内。
一队起义军士兵吹响长长的法号，号声雄浑庄重，在天地间回荡着。
高高的祭坛上，四周插着五色彩旗，正中供桌上，摆着猪马羊三牲礼，三牲礼前摆着一个大香炉。
参与盟誓的七个农民军主要头领，一字排开庄严地站在供桌前。李自成居中，左边是张献忠、刘国能、高一功，右边是罗汝才、田见秀、袁时中。
祭坛下，站着一万多盔甲鲜明、刀枪闪亮的农民军战士。
顾君恩站在供桌一侧一扬手，法号停止吹奏。
顾君恩大声宣布：“结盟仪式现在开始！黄帝纪元三千三百七十六年八月十六，我全体起义军将士，齐聚陕西韩城郊外，祭告天地，缔结盟约如下：一、朱明王朝昏庸无道，荼毒百姓遗祸无穷，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起义军将士，或出于草泽，或出于编伍，桀纣暴政之下难以苟活，故高举义旗，恭行天讨。遍观大河上下，义师带甲百万；巡视中原南北，百姓奋起反抗。二、起义军将士前仆后继，与朱明暴君不共戴天，海枯石烂此心不变。王嘉胤、高迎祥奋斗多年，为吾等树立光辉典范。三、吾等共举李自成为天下义军盟主，效汉高祖杀白马反其意而盟誓如下：甲、天下义军虽非同宗同族却志同道合情同骨肉，一经结盟便不分彼此，同尊盟主号令，共反无道朝廷。乙、汉高祖白马盟誓尊崇同姓，虽欲长治久安而不可得；吾等杀白马、盟誓词尊崇异姓，必昌盛起义军千年宏图。丙、结盟之后，盟主及大小头领，无论亲疏贵贱均为异姓兄弟，升降黜罚均以军功大小，绝无私心，望人神共鉴！此誓。”
顾君恩朗诵完毕，端起供桌上的一盆马血，走到七大头领面前，从李自成开始，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田见秀、高一功、袁时中依次伸手指蘸血，抹到自己的嘴唇上。
顾君恩放下血盆，朗声领誓：“异姓兄弟，不分彼此；推翻朱明，共享富贵。违背誓言，天诛地灭！”
李自成等七人异口同声，一句一句跟着顾君恩发誓，神情肃穆庄严，声音震颤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