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天,秦子檀见她状态好转,也开始忙自己的事,这次的项目比较棘手,居家办公属实不便。
晚上九点多,他到家习惯性往沙发看,却没看见莫姝禾如往常一样窝在沙发里,表情马上严肃起来。
“小盒子,你在哪?”
没人回应,他又去楼上看了找了一圈,最后看到厨房有个黑影,长发披散,氛围有些诡异。
“你在干嘛?”秦子檀顺手打开厨房的灯,语气紧张。
莫姝禾扭头看他,眸光涣散无神,“喝水。”
秦子檀被什么刺眼的东西晃了一下,微闭眼撇头,看清莫姝禾手里拿着一把细长小刀时,吓了一跳。
他几步走过来,立马拿开她手里的刀,心跳急速加快,也不敢质问。
莫姝禾猛地看了一眼他抢过去的东西,眼神惊骇,脱壳的灵魂似在此刻归位,她手抖着蹲下,抱着脑袋道歉。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秦子檀把所有刀具都放在了有锁的柜子里,锁上才来安慰她,“没事,没事,还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莫姝禾压着脑袋点头,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厨房干什么,就是灵魂放空时,会莫名其妙拿起尖锐的东西,等流血了才反应过来。
秦子檀拿起玻璃杯,倒了半杯,又像被什么提醒了似的,他把所有的玻璃杯都找了出来,放到了能锁起来的柜子里。
莫姝禾喝完水之后,有些呆愣,她觉得自己很危险,这次是伤害自己,不知道下次会不会伤害别人。
难怪要把严重的抑郁症病人绑在床上,她现在才知道,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我们去医院一趟好不好,好久没复查了。”秦子檀在她旁边坐下,语气轻柔。
“不要!”
莫姝禾噌地站起来,离他远远的,生怕自己被绑起来。
“好好好,不去。”
秦子檀又被她吓了一跳,只能坐着不动,观察她的行为。
见她脖子上被抓红了一片,秦子檀岔开话题问她,“你中午吃海鲜了吗?脖子是不是过敏了。”
莫姝禾这才正常一些,坐到另外一个沙发上,“没有,我对海鲜不过敏,那次是吃太多了,都怪你。”
秦子檀笑笑,过去抱她,“好好好,怪我,那不是怕你拘谨,才一直给你夹嘛。”
莫姝禾也不管他,眼波清亮,“我住的海边小镇,可以吃到好多海鲜,我们还会自己去抓。”
“嗯嗯嗯,等有空了,我们回去,”秦子檀小心地把她抱到腿上,哄了一下,又掀开她的头发,看她的脖子,“怎么那么多红点点?痒不痒?”
“痒死了。”莫姝禾抬手要抓。
秦子檀这才注意到,她胸口前面一片都是,有些已经被她抓破了。
“宝贝别抓,等一下,我问一下医生。”
他捂住莫姝禾稍显宽敞的领口,拍了一张脖子上红肿块的照片发给自己的私人医生。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是荨麻疹,药寄到新地址还是以前的地方。”
“以前那里,尽快,急用。”
医生又问了一些问题,秦子檀捏着莫姝禾的两只手腕问她,“你今天干什么了嘛?”
“没啊,一整天都在家。”
莫姝禾有些不舒服,特别是被他抱着,身上又开始发热,越热越痒,她有些烦躁地挣脱。
“说一遍,在家做了什么。”
秦子檀也急,一边看手机上医生的消息,一边了解情况,更顾不上她是真不适还是习惯性反骨。
“中午去了一下那个客房,灰尘多,好像下午才开始痒的,”莫姝禾使劲抬手去抓脖子,真的难受死了,“你放开,真的很痒,破了就破了,忍着会难受死!”
秦子檀和医生说了一下情况,那边说应该是灰尘引起的,如果实在痒可以先用冷毛巾敷一下。
他这才注意到莫姝禾的额头布着细细密密的汗珠,脖子红的厉害。
“走,去洗一下。”
秦子檀放她下来,拉着她上楼。
“我洗过了,没用。”
莫姝禾抬手一顿乱抓,她喜欢把指甲剪的很短,所以抓得再用力也只是红肿,没用破皮。
“是不是用热水洗的?”
莫姝禾自顾自挠着手臂,点头回应他。
“这个得用冷水,等会你用冷水洗,洗完药差不多也到了。”
“好。”
莫姝禾朝浴室走,秦子檀又说了一句,“我叫你,要回应我,不然我就直接进来了。”
“知道。”莫姝禾关门进去,觉得他的不放心显然是多余的。
偶尔发病而已,不可能一直都混混沌沌。
秦子檀站在浴室斜前面,手肘向后搭在玻璃护栏上面,隐隐能看见浴室里的动静,透过磨砂玻璃门,依稀能辨影影绰绰的黑色长发,铺满她整个后背。
他的右手轻握成拳,拇指指腹反复摩挲着中指指背,眸子里浅淡的光影藏着心悸。
再回来晚一点会是什么情况,轻则手上又多一道疤痕,重则……
他不敢想了。
莫姝禾觉得自己思想很正常,可有时很突然的不可控行为,让她觉得很丢脸,特别是被别人识破时。
以前她和小绵住在一起时,她也会这样,可没那么严重,划完她就清醒了,不会恍惚这么久。
搪塞小孩的理由也很好找,做菜时不小心划到了,小孩是信的,甚至会告诉她,“小姨,做饭这么危险的话,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可她现在才觉得自己是多么不负责,如果哪天被划到的是小孩,她可能会亲手砍了自己。
莫姝禾握着可移动的淋浴花洒,无力地蹲下,冷水冲着脖子胸口那一块,刺骨冷,身体止不住哆嗦。
她还在懊恼一件事,为什么秦子檀回来了,她才发作。
以前算不上多好,可她能忍住不哭,没有人照顾,她反倒更坚强。
可她已经没有可以示弱的地方了,仅存的柔软也只能在他面前展现。
或许是她内心深处的暗示,只有秦子檀会义无反顾地宠着她,让她闹。
大家都以为她活得很好,甚至差点骗过她自己,可不受控制的情绪,在与他重逢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泛滥了。
溺水的绝望者不会自己挣扎上岸,唯有那道救赎的光照在她身上,她才愿意重新思考,并设定新的活下去的目标。
莫姝禾之前也查过一些资料,这个荨麻疹与抑郁症有一定关系,她今晚上的情绪可能也与之有关。
精神崩溃的点小之又小,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也会变成致命一击。
等冷水也变成常温时,背部也开始痒,近乎痛不欲生。
秦子檀下楼拿到药,端了水上来,见人还没出来,便喊了声,“姝禾。”
没人应。
“莫姝禾!”
第二声依然没有得到答复,秦子檀放下东西,朝浴室走,透过磨砂门,只看见黑乎乎一团,刚才站着的人不见了。
他没时间多想,呼吸都停住了,他猛地推开门,大步跨了进去。
水声很大,盖住了大部分声音。
莫姝禾蹲在地上,头发从背部一路铺陈,发尾垂在地上,顺着水流的方向散开,把她挡的严严实实,除了脖子,膝盖和脚趾,几乎看不见任何。
听见砰一声,她立马扭头看。
两人对视,气氛有些尴尬。
秦子檀从她头发上移开视线,避重就轻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蹲着?”
莫姝禾捂着前面,瘦削白皙的肩膀缩在一起,她表情别扭地提议,“你,你要不先出去?”
“啊,行,药到了,快点出来。”
秦子檀扭头往外走,几步后又退回来,伸手把门拉上,模样局促。
莫姝禾哼笑一声,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跑进来了,前面也没听见他叫自己,她才把水流调大的。
出去之后,免不了,还得尴尬一会儿。
秦子檀坐在床边,懊恼自己怎么不去门口叫一声就直接进去了,倒显得他有些故意。
莫姝禾裹着浴袍出来,秦子檀瞟了一眼她依然红着的脖子,视线对上时,他突然局促起来。
他立马解释,“刚刚,我什么都没看见。”
莫姝禾还在系着腰间的带子,低头随便回了一句。
“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