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头发,能看到什么啊。”
秦子檀都忘了这是他家,他也提前说过自己的担忧,是她没回应,自己才担心地冲进去,现在自己却被犯人一样审问。
莫姝禾垂着脑袋憋笑,上唇轻抿着,没回他话。
秦子檀有些气,把药和水递给她,也不说话,眼里带着些许被冤枉时的执拗感。
吃完药,莫姝禾坐在床边,不知在纠结什么,表情凝重。
秦子檀蹲在她脚边,柔声问了句,“怎么了?哪里还不舒服。”
莫姝禾摇头,带动发丝在他手臂上轻轻扫过,秦子檀下意识的吞咽动作,被她捕捉到了。
她问,“你累吗?工作了一天,还要来解决我的麻烦事。”
秦子檀仰头看着她,整个人被她挡在阴影里,眼睛却异常清亮,像是乡野最清晰的星空。
“我不工作一段时间也行,等你病好了。”
莫姝禾又摇头,“别,一个家只能有一个无业游民。”
秦子檀笑着揉她脑袋,坐到她旁边,“那白天跟着我去公司,行吗?”
“算了,我在哪都一样。”
“那我找个人陪你?”
“不要,”莫姝禾有气无力的,像是不喜欢这些安排,“其实,我想回海边那里。”
去海边摸海带真的很解压,有时候她大晚上睡不着,也会去找海带玩,早上甚至还可以把它们带回去做成海带汤。
秦子檀一口否决她的想法,“不行,要么我就和你回去。”
莫姝禾有些烦躁,抓了抓耳边的头发,哼哼唧唧地回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寸步不离。”
秦子檀耐着性子和她周旋,“你现在的情况,确实需要寸步不离。”
“没那么严重,我之前也很好。”她猛地坐直,语气执拗。
“你不好,别嘴犟了。”秦子檀劝得有些急躁,语气也生硬起来。
“我觉得跟你待久了,会变矫情。”
这是她一直的想法,她不想再依赖谁了,她本来就心理不健全,再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作为精神寄托的话,人生更容易土崩瓦解。
“什么意思?你又想走?”秦子檀表情严肃,最后几个字带着莫名的愤怒。
莫姝禾侧倒在床上,边叹气边说,“不是,我就是很难受,我想自己缓解,你密不透风的关心也让我很难受。”
秦子檀语气缓和一些,赌气似的回,“行,我高冷一点,你就喜欢我这个样子是吧。”
“不是。”
莫姝禾坐起来,伸手去抱他的脖子。
秦子檀知道她病了,需要更多的耐心,她会一直反反复复,直到痊愈,所以他连叹气都不敢。
又怕她热起来,那些红肿的地方继续痒,便直直的坐着,任她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一点点倒下去,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唉,”秦子檀把她挪到枕头那,把被子推到一边,用手背试了试她脖子上的温度,不热,应该不会再痒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头发都还没干,就看见床上的人又在动,像是全身都在痒。
那个医生也说了,这个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输液比较好,光吃药只能短时缓解,发病的时候,甚至药效不大。
等秦子檀走近时,她的右肩膀都被抓出血了,白色的浴袍染上了星星点点血迹。
他去按莫姝禾的手,表情严肃,“别抓了,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
像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她坐起来挣扎,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垂下,秦子檀放开她,替她把衣服拉好。
她对医院唯一且深刻的记忆,只有冰冷的太平间,一次又一次的送走生病的亲人。
秦子檀以为等她情绪平复一点再和她说话就好了,可没想到她已经冷静不了,甚至开始恶化。
她抱着脑袋,扯着指缝里的头发,“我为什么要活着?”
秦子檀还是沉默地去拉开她的手,眼里尽是无能为力的心疼,他记得以前是坚韧又聪明的人啊,现在这是怎么了。
他设想过莫姝禾可能的生活状态,绝对不该是现在这样。
难怪她老想着死,现在的状态对一个不怕死,不怕疼的人来说,是最大的折磨。
像被无数的虫子啃食身体,而精神又极度紧绷,起毛的细线早晚会断。
莫姝禾又开始说胡话,“小绵就拜托你了……”她的思路是清晰且理智的,衬得话的内容无比绝望。
“你敢!”秦子檀这才发怒,拉着她的肩膀,直视自己,“你敢再次轻生,我就跟着你去,你要是想害死我的话,就继续这么想!”
“……别逼我了,我不想活不了……真的,放过我吧。”
几近绝望,嘶哑的声音比痛哭还要让人揪心。
“放不了,你招惹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会和我纠缠一辈子。”
“那么恋爱脑干什么!你缺心眼吗?喜欢我……”
莫姝禾仰着头大声吼他,似在发泄情绪,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大滴大滴,顺着脸颊铺陈而下。
秦子檀就看着她哭,痛哭一场,阴霾和不顺都随着眼泪蒸发吧,不要再折磨她了。
他在心里哀求,眼眶不禁跟着泛红。
“有病就去治!莫奶奶把你养大,是为了看你动不动就去死吗!”
秦子檀擒着她的肩膀低吼,第一次这么凶她,确实已忍到极限。
又提起这个,莫姝禾更痛苦了,她抱头痛哭,撕心裂肺。
“是我害死他们的,我就是该死……”
秦子檀也不劝了,“好,我们都别活了,我陪你去死。”
莫姝禾僵了一下,秦子檀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听着她的哽咽,眼角悄无声息噙满泪花。
他又问,“上次是不是用的炭火?我现在去买。”
莫姝禾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只能更大声的哭。
秦子檀把她挪到床边,扶着坐直,表情认真地和她说。
“乖乖等着,我回来你要是不在,我就自己了结。”
她痛苦地捂着脸抽泣,像个被威胁的孩子不敢大哭出声。
秦子檀直起身,揉了揉她的头,似乎心意已决。
莫姝禾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大脑一片空白,眼睛模糊到看不清他离开的方向。
见他要下楼了,莫姝禾才光脚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止不住地抽泣,眼泪沁湿大片衣服。
“不……不要……我…我去治疗,都…听你的。”她声音哽咽,说到后面哭声渐大。
秦子檀站定,心疼地握上她环抱在腰前的手,慢慢转回身。
“为什么非要这样才听话呢,嗯?”
他语气轻柔,弯腰直视莫姝禾的眼睛,再自然不过的擦拭她的泪痕。
“你…刚刚…凶我!”
她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透着不服气和娇嗔。
难得的模样,秦子檀却高兴不起来,甚至心底一片潮湿,鼻酸哽咽。
早一点回到她身边,她就不用压抑着自己活了那么久。
人人都觉得她活得洒脱无情,却不知情绪一旦崩盘,将万劫不复。
“我…错了,给你道歉,对不起,不该凶我的宝贝。”
“我才不当你的宝贝!”莫姝禾仰头吼他,像极了窝里横的小臭猫。
秦子檀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呢喃轻哄。
“行行行,小宝贝不想当,就不当。”
莫姝禾像是作妖被抓包,恼羞成怒的小怪物,逮着他替自己擦眼泪的手指就咬。
喜欢咬人的毛病,还是没变。
秦子檀也不在乎,任她咬,一声不吭。
两人抱着,她的情绪也逐渐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