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假期,刘娇娇来接小孩。
莫姝禾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居然为刚才的话难过。
她问沈绵愿不愿意时,小孩说,“我也不能总缠着小姨,小姨也会有想做的事吧,我在幼儿园里有很多朋友,可小姨一个都没有,肯定很孤单。”
刘娇娇都着急抢话了,“那我不是小姨的朋友吗?”
小孩仰头看她,模样认真,“可刘姐姐有自己的家庭,没有时间经常陪小姨,而小姨只有我。”
莫姝禾不懂,她小小年纪为什么知道这些,她从来没和小孩抱怨过生活的孤寂,又或许是她表现的太明显了,她的消极面相,影响了小孩的心境。
看样子,她确实带不出无忧无虑的孩子,太考虑别人,注定不会快乐的。
随后的几天,她过的有些煎熬,睡不着,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就只适合孤独地活着或者痛快地死去。
白天,莫姝禾去海边找礁石上的东西解乏,她蹲在一个高且宽阔的大礁石上,掌心按在一大块海带上,它的表面很光滑,触感极佳。
耳边充斥着巨浪声和哗哗的风声,莫姝禾的心极其平静,仿佛整个人生只需思考海带为什么会是光滑的,再不用面对其他事。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有个电话打了进来,她以为是小绵她们,本还欣喜掏手机,却不成想,是秦子檀。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很多天了。
莫姝禾不知道他又找自己干什么,犹豫着没有接。
他打第二遍,莫姝禾才接。
“来把你的东西拿走。”秦子檀声音冷冽,像是吩咐员工办事的语气。
应该是指之前放在他家的东西,自从在沈柔那长住之后,便没再回去过。
莫姝禾也不知道具体有些什么,可很明显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找过,说明可有可无。
她蹲着没动,怕自己这边过于嘈杂,便大声喊,“不要了,你直接扔了吧。”
“我没那个时间,自己来整理。”
秦子檀的声音依然冷,甚至能听出点不耐烦。
莫姝禾没及时回答,又低头摸那块海带,她其实想直接挂电话,可听到那边传来文件壳子重重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才慢悠悠回了一句。
“我不去。”
不是有打扫卫生的阿姨会定期打扫吗?非让她跑一趟,有意思吗?
再说了,那不就是个学生公寓吗?难不成他现在还愿意住那个地方?
莫姝禾有很多想吐槽的话,可她现在连辩驳的力气都懒得花,只想沉默待着。
说话,交流,和人相处,对她来说,是一件无比费力的事,甚至让她感到压抑。
“往返车费报销,再给你加清理费。”
要是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行。
刚好沈绵上完幼儿园,她也再次辞职了,又该到找兼职赚钱还债的日子了。
莫姝禾缓缓站起来,语气强硬,“先给钱,不然不去。”
那边二话没说,直接打钱过来,出手依然那么阔绰。
“票买了给我看一眼。”
“行。”
莫姝禾挂断电话,从大礁石上跳下去,头发甩到前面时,她才注意到发尾几根头发上夹了一个乳白色的小贝壳。
应该是刚才蹲在那,发尾垂到了地上。
她就近扯断那几根头发,把小贝壳扔回海里,又侧着脑袋翻看头发上还有没有其他海洋生物。
下车之后,接近中午十二点,莫姝禾肚子叫了几声,本想先去吃个饭,秦子檀又发了个消息过来。
“衣服都在一个袋子里,自己找找,把你的东西全部带走,一个都别留。”
“行。”
莫姝禾边走路边看那句话,居然有些开心,终于不会再有纠葛了。
她想尽快解决,便没吃饭,打了车直奔他家。
刚才的电话里,他应该在公司,估计不会在家。
事实也如此,莫姝禾输了密码,进去后,没有一个人。
她站在沙发前,环顾一周后,松了口气。
至于秦子檀所说的那袋东西,她一眼就看到了,在花园那个白漆雕花圆桌上。
莫姝禾没着急去拿,而是抬头望了一眼之前摄像头在的地方,那空空荡荡。
已经被拆掉了。
她反倒更放松,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休息了两三分钟,才重新站起身。
莫姝禾先摸了摸电视柜台上的游戏手柄,想带走,可东西不是她的,带走也没地方玩。
她依依不舍地放下,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秦子檀是引贼入室。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滑梯也扛走。
莫姝禾上楼,认真看了一圈,确实没什么东西落下,才从滑梯那滑下去。
滑到中间时,抱枕上睡觉的黑白猫,吓了莫姝禾一跳。
她立马刹住,脚一缩,才没踢到它。
猫这时才察觉到陌生人的蹲在,抬眼看了看,表情绅士?
莫姝禾居然在它脸上看到了绅士的表情,而不是神经。
从体型和黑白配色比例来看,这不是以前那只。
“你住这?”莫姝禾问了一句。
猫没理她,自顾自舔毛。
确实,理她才不正常。
莫姝禾看它一点都不神经,突然就来了兴趣,见它刚好抬头,莫姝禾用食指轻戳它天菩萨。
居然没有飞机耳,表情还是很正常,甚至能解读出,“这女人,真让人无语”的成分。
莫姝禾揉了揉它的脑袋,夸了一句,“还挺乖。”
那看来,神经的反倒是她自己。
莫姝禾刚要收回手,猫咪却突然抱住她的手腕,疯狂左右摆头。
“哈哈哈……还是夸早了。”
等她笑完,猫咪才恢复正常,又继续舔毛。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个神经不是它犯的。
莫姝禾要滑下去时,才注意到猫咪后面还有一大袋薯片,番茄味。
难道是她之前拿进来的?
她伸手去拿,黑白猫又抬起“戴”白手套的爪子和她过招,莫姝禾眼疾手快地握住它的爪子,用另一只手把薯片袋子拿过来。
一看日期,过期四五年了,还真是她拿进来的。
莫姝禾松开黑白猫的爪子,滑下去之前,又看了看那个抱枕,估计也是她带到里面来的。
按理说,应该物归原位,可猫咪在上面睡觉,她也不好直接抽出来,怕黑白猫找她决斗。
滑出后,她一屁股坐在出口的软垫上,猛地恍惚了一下。
像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突然动了一下,梦也醒了。
莫姝禾顺势绕到滑梯后面,拆开那个箱子,看着最顶上的雪花片城堡。
她席地而坐,把那个城堡拿出来,一片片拆开,放回那个小袋子里,可那个袋子的划口始终粘合不紧,像是故意和她作对。
她也不管了,把袋子竖在箱子角落里,里面的零件不撒出来就行。
起身时,莫姝禾才看见斜前面放着的猫砂盆和自动投放猫粮的机器。
原来是秦子檀养的黑白猫。
最后,莫姝禾来到厨房,顺手打开冰箱,一层一层地检查。
冷冻层里,那个白桃乌龙味的冰淇淋盒子还在,盒底结了厚厚一层冰,莫姝禾抠了半天才拿出来。
也是奇怪了,明明其他地方一点灰都没有,明显是有人打扫的,怎么滑梯和冰箱没人管。
这些东西,都过期这么久了,还一直放着。
莫姝禾把冰淇淋盒子扔进手里干净的垃圾袋里,和那包过期的薯片放在一起。
最后,她才走去花园里的圆桌那,提上另外一个袋子。
她甚至懒得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反正都没有用了。
可抬头环顾时,她脚步顿了一下,看到里面繁花盛开的景象。
黑的妖艳,彩的缤纷。
望着满院盛开的花朵,莫姝禾的心中却波澜不起,眼波如常。
不被照顾的野花,居然开的灿烂。
用心呵护的反倒是遍地狼藉,不堪一击,或许这也是人生的真谛。
强求伤神,妄自菲薄不如随遇而安。
莫姝禾抬脚要走,转眼却见一个精致的木牌子在风里轻晃,上面的黑色字体已失了最初的鲜艳。
“铁筷子花园”
她在心里念了几遍,才莞尔轻笑,原来这个名字是真的奇怪,。
是当初的她太另类了,才会喜欢吧,正常人都喜欢圣诞玫瑰这个浪漫的名字。
莫姝禾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心里冒出点点念想。
铁筷子们后会无期,她只当没有看见这些蓄意开放的浪漫。
莫姝禾提着袋子出门,秦子檀的电话立马就过来了。
估计是催促她,让她快点收拾。
“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已经提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
“行,挂了。”秦子檀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莫姝禾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挂断的电话,也没惆怅,继续走自己的路。
心空空的,和之前的情况差不多,所以她不会多想,甚至觉得秦子檀就是闲的,才有心思考虑这些往事尘烟,而她只想奋力逃离,丢掉过往的情谊。
说她无情吧,她还记得,一切历历在目。
说她有情吧,她又不愿意拾起回忆,任它泛滥,总是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