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当年红旗村从下河农场收回一台东方红牌手摇小拖拉机。
村头那是红旗飘飘，鞭炮齐鸣，几个村子里去了不少村民，挤的密不透风的。
那架势唯有十年前绑着大红花的两百斤老母猪能与之争锋。
“人民公社力量强，今年铁牛到咱社，来年一定多打粮。”
在口号声中，小拖拉机尘土飞扬的开进了红旗村。
红旗村大队长贼拉重视这宝贝，刚开始让村里的男丁轮流守夜避免其他村有人眼红搞破坏。
现在在他们甜水村出事了！
丛玉珠跟着丛红兵一路小跑跑去打谷场，已经有不少人围着了。
大热天的，不少人是听见动静端着碗出来的。
见大队长来了，赶紧让开路。
丛红兵急出了一脑门汗，进去直奔手摇棍，一脚踩着用力抡圆圈摇马达打火。
一阵野猪哼哼的动静，眼瞅要醒了，又睡下去了。
丛红兵不信邪，呸呸朝手心吐了两口继续发力。
像是一个到菊花口的屁，怎么也放不出来，丛红兵的脸肉眼可见变成了红色。
坏了，小拖拉机坏了，这是红旗村的集体财产，可不是小事。
“大队长，我看看。”丛玉珠挤了过去。
昨晚才下了雨，丛红兵说路上泥糟糟的，等一天再把拖拉机送回去。
不过今天中午大太阳厉害，地上一点看不出下过雨的影子了。
丛玉珠刚才打算吃完饭就去趟红旗村把小拖拉机送回去的。
怎么好好就坏了呢？
丛红兵也想到了这问题，看李旺财，“咋回事，好端端咋就成这了？”
李旺财这次纯属无辜，扭脸瞅向了一旁几个知青。
丛红兵这次注意到几个请假回城的知青回来了。
魏杰、朱海燕几个是三年前下乡的知青。
这几年有政策，过年一直没回家，今年政策宽裕了，准许两年内请一回假。
他们五个一个大院长大，商量一下就全请假回城。
丛红兵也不为难这些下乡建设的年轻人，批了小半月。
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
话说魏杰几个下了火车，又走了几百米到了镇上。
等填完肚子，找了一圈没有找见老刘头的驴车。
几人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小时，琢磨着今天老刘头估计又犯了老寒腿什么的来不了了。
这是常事，几人一商量就打算蹭上镇上村民的平车。
平车倒是蹭上了，就是他们人多，上头能坐一两个，其他人还得下来推车。
就这么磨磨蹭蹭又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村口。
正是饭点，村里路上见不到人，除了几个在树下一边端着大碗一边乘凉八婆的。
几人又是站火车又是走路累个半死，也没心思打招呼，就想赶紧回知青点歇一歇，
谁成想路过打谷场，远远的瞧见一人鬼鬼祟祟的趴在小拖拉机上。
魏杰本来以为是丛红兵分下看小拖拉机的人，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种活向来是大男人干的，
趴在小拖拉机上的背影明显是个女人，
两束头发兔子尾巴似的一跳一跳的。
他心下狐疑，就喊了一声。
谁想那人做贼心虚，听见动静撒腿就跑。
魏杰跑过来，拿着大包小裹也不好追人，赶紧去看小拖拉机。
当初红旗村专门培养了一个拖拉机手去农场学怎么开拖拉机，丛玉珠跟着去呆了几天也学会了。
周边几个村子里就两人会开。
魏杰他们是大学生，却不怎么懂这玩意。
瞅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正好李旺财端着碗菜准备去丛红兵家路过，他们就把人叫住了。
不会开拖拉机，摇马达是会的。
李旺财上手一试，跟茅草堵住的烟囱似的，喷了好大一团黑烟。
跟感冒堵住鼻涕的噪音不小，周围几家都听见了。
一传十十传百，不等丛红兵来，都知道了。
吵吵闹闹挤在打谷场上。
“咋了，真坏了？”
“咱村这马上就要割茬麦子，还想跟人红旗村再借小拖拉机去磨面呢，这下咋办，得走着去，累死个人。”
“还想磨面呢，人村的小拖拉机在咱村坏了，得赔，红旗村肯定记恨咱村，还想借拖拉机。。”
“啥！赔！谁赔？”
“谁弄坏谁赔呗。”
“行了，都别吵了！”
丛红兵被闹哄哄的弄的脑袋疼。
他呵了一声，转身看丛玉珠，“姑奶奶，看出咋回事没？”
“大队长，你看看，油尺口这么多小碎石头，是不是有人往油箱倒土沙子了？”
丛玉珠四看了圈，跑去折了根根树枝递给丛红兵。
丛红兵伸进去一搅，黑糊糊的跟水泥似的都快转不动了。
怒气冲天，他骂了声娘撇掉树枝。
咆哮道：“谁他妈干的？
娘的，踹寡妇门的见了都要喊爹，挖绝户坟的见了都要哭娘，
他奶奶的，小青蛙过马路给老子装迷彩小吉普，
老母猪带女人罩罩，你丫的是一套又一套
……”
丛红兵气冲冲的，骂个不停。
“魏知青，你刚刚说，那缺德鬼是谁？”丛玉珠问关键的。
魏杰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衣，系在裤子里腰间扎着一条深棕色的腰带，
因为天热，衬衣的袖子挽到了肘部，露出有些瘦却流畅的胳膊，
皮肤原来晒得有点黑，回家呆了几天没下地已经回恢复成了麦色，
额前稀碎的刘海软趴趴的，很有书生那种清秀的气质。
不知道是不是十几天没见的原因，他隐隐觉得丛玉珠看上去有点不一样。
不过哪不一样，他没多想，也不想去想。
绯闻在村里闹的够够的，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他真不想跟丛玉珠说话。
别开头，他手肘碰了碰身边的谢建峰。
谢建峰浓眉大眼的看着有点憨，却是比猴还精。
立马张嘴答道：“人没扭过脸，就看见是个女的，头发不长，兔尾巴似的扎着两个zao zao（二声）。”
“那就好办了。”
丛玉珠也没在意魏杰，她跟魏杰那些绯闻本来就是就是乔小双干的好事。
她可从来没对魏杰有什么想法。
说到乔小双，丛玉珠突然想起，乔小双也是扎着短马尾。
她年前才剪了头发换了棉花，这半年刚长长点，
给拖拉机使坏，乔小双确实也能做出来。
丛玉珠抿了抿唇，继续问了人穿的衣服。
一联系，基本确定乔小双是罪魁祸首了。
不过她没有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