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香苑大堂展示厅中，季南荷正在招呼着客人。
是一对年迈的夫妻。
“爷爷奶奶喜欢什么类型的香，我可以给二位介绍一下。”季南荷抱着一本香谱，陪在一旁细心介绍着。
“我的女朋友喜欢花香。”
“女朋友”三个字着实让季南荷心中有了几分震惊与好奇，可当着人家的面，她也不好表现出来。
老先生深情凝望了一眼身边的爱人，眼神中说不出的爱意。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几款香，可以做线香，余下的料子还可以做香牌和香珠。”季南荷说着，一一拿出了站台上的几个罐子，供二位选择。
老先生一一接过了罐子，每一次都是先给一旁的爱人闻，随后才放到自己的鼻子前仔细嗅闻。
而一旁的老妇人，穿戴整齐，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面上永远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却从未开口说一句话。
起初，季南荷并未在意，直到后面才慢慢发现了不对劲。
老妇人喜欢上了其中一种香，是季南荷早些年调制的，名曰“前尘”。老妇人抱着罐子一个劲儿地笑，老先生当即就拿出了付款码。
“先不着急，二位先请坐，我去准备一下材料。”季南荷一面说着，一面将罐子放到了桌子上，仔细地盖上了盖子。
然而，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当季南荷端着盘子再回来的时候，院子中却忽然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她边坐下，边冲着外面的顾云之喊了一声。
只见他站在院子外面，嘴角微微上扬，抬手扬了扬手上的一个小瓶子，做了个涂手的动作。
季南荷忽然反应了过来，低头抬手一看，烫伤处的水泡周围依旧在隐隐作痛。
“稍等下我忙完，你要是有事情就放在这就好，我忙完自己涂。”
“我没有事情，我等你就是。”他说着，在院中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静静地望着堂屋中的情景。
“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可真细心啊，不过手上的伤还是要紧的，不然你先让你男朋友给你涂药，我们不赶时间的。”老先生见状连忙开口向季南荷说道，望着顾云之的眼神中满是欣赏的笑意。
“爷爷您误会啦，他不是我男朋友……他……算了，我先跟您讲一下咱们制作的步骤吧。”季南荷哭笑不得，看着夫妇二人愈发深刻的笑意，她便知道自己此时再怎么解释都是越描越黑了。
“好好好，不是不是……小伙子真不错。”听到这句话，顾云之的脸再也绷不住，马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咱们合香啊，大概分为几个步骤，包括炮制、配伍、成型、晾晒和窖藏这几步，第一步炮制主要是针对于檀木这一类火气重的香料来说的，需要用茶叶或者是黄酒泡上几天，这一步我已经事先完成了，接下来咱们就用石臼把这些材料捣碎混合就好。”
老先生看了一眼一旁微笑的爱人，又看了看季南荷，连忙点头。
季南荷拖过了一旁的石臼，第一个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檀香木料，准备做基香。
老先生毕竟年纪大了，舂了几下便没了力气，季南荷见状赶忙抬手想接过来，却被老先生一把拦住。
“姑娘你手上还有伤呢，让那小伙子来吧。”说着，老先生微笑着冲院中的顾云之招了招手：“小伙子，能请你帮个忙吗？”
顾云之见状，欣然接受，起身走近，坐在了季南荷的身边。
季南荷明显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吓了一跳，直至顾云之坐定，她才反应过来。
“你只管说就好，剩下的我来做。”顾云之挽起了袖子，接过了老先生推过来的石臼，一下一下地舂这里面的材料。
“年轻真好啊……”老先生望着对面的年轻人，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想当年，我跟我老伴认识的时候比你们现在还要小呢，这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沧桑的语气中满是感慨。
“这大概就是我们这代人越来越不相信的白头到老吧，太难得了。”季南荷望着二老，目光中似是有层层波涛在暗自汹涌。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做到的，小丫头。主要还是要看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管她叫女朋友？嘿嘿，不知道吧？”老先生一脸神秘，故意卖了个关子。
“嗯？”季南荷歪着脑袋一脸疑惑，一旁舂香料的速度也放缓了下来。
“感觉你们也应该都看出来了，我老伴啊，阿尔兹海默症，每天早晨醒来，记忆都停留在我们刚处对象那会儿，像个小丫头一样……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啊，就直接顺着她了，出去都说她是我女朋友。”老先生望了望一旁正逗猫的爱人，原本满是笑容的脸上，忽然闪过了几分惆怅。
“看奶奶的穿着打扮，精神状态，就能看出来您对她有多么用心，她一定是幸福的。”季南荷想了半天，还是笨拙安慰道。
“害，年轻时候也跟着我受了不老少苦，我知道她喜欢到处去玩，可那时候我哪有钱啊，后来又有了孩子们，她的世界便越来越小了。”老先生叹了口气。
季南荷余光看了看一旁正卖力的那只光洁的手，握着杵子的手明显用力了许多。
“现在日子总算是好了点，就想着趁能懂带她多走走。”
……
季南荷点了点头，不知该接些什么。
屋子再次陷入了安静，老爷子扭头逗着爱人开心，而季南荷的余光和心却全落在了一旁顾云之的身上。
“好了，你看看OK不？”不一会儿，他抬起了头，轻松地看了她一眼，面色并无异常。
她这才放下了心来，忙凑近想要看一看石臼中的粉末，脸颊却差一点不小心蹭上他的嘴唇，仅差一毫米的距离，他身子往后一倾，躲开了。
她愣了一下，余光瞥过他的面庞，他的发丝。他那温热的呼吸打在了她的脸颊上，一瞬间，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可以了。”她连忙坐正了身子，将石臼拿到了自己面前来，用勺子将细腻的粉末一勺一勺舀出来。
脸颊越来越烧，已经红到脖子根了。
他抬手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一下，为了掩饰尴尬。
“剩下的都是花材了，比较软，我自己来吧。”她拿过了另一盘玫瑰花，刚想上手，却被他一把按住。
“还是我来吧，你只管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他轻而易举地拿过了她手中的工具，特意小心没有碰到她的伤处。
“哎！姑娘，不是我老头子说你，要给男孩子表现机会的。”老先生起哄，季南荷的脸这一下子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