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您误会了,我只是她的一个朋友,来帮忙的。”
季南荷还没来得及解释,一旁一直笑而不语的顾云之忽然开口了。
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数月前在固源堂院子里,别人也是如这般误会,可那是他半个解释的字都没提。
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坠了一下。
人与人之间,终究不存在所谓的读心术,她不知道的是,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不想她因为别人的误会而感到为难。
顾云之总归是年轻人,全身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不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香料都已经被他研磨成了粉末。
“爷爷,我们准备配伍成型了哈~”季南荷拿过香料,示意老先生亲手将其混合在一起。
季南荷端过了一个干净的木钵,将香料混合加水,一半加以粘粉,一半加以炼蜜用于定型。
“怎么还分成两份了?”老先生因为好奇微微凑近了身子,扶着眼镜仔细研究起了季南荷手旁的两团香团。
“是这样的,爷爷。这料啊,还挺多的,一半做香牌香珠,加的是炼蜜粘合,香气更浓郁些,剩下一半加粘粉做线香,硬度更大,不容易断。”季南荷耐心解释道。
边说着,她的手上忽然多了一个木头小棒槌,递给顾云之,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人一个,给我猛捶它。”
她指了指那棕色的香团,一脸倔强地说道,撅着的小嘴直接给顾云之逗乐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刚要用力,便又听她啰嗦道:“猛锤只是形容词哈,可别太使劲,我这桌子可是红木的,别给我捶散咯!”
话音刚落,周围人都哈哈笑了起来,也包括一旁一声不吭的老太太,看着自己的丈夫笑得开心,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姑娘啊,你别看小伙子人高马大的,可我这多年慧眼识珠,一看他就是个耙耳朵……耙耳朵你晓得是什么意思不?耙耳朵啊,怕老婆。”
老先生和顾云之面对面接着笑,笑声似乎比刚才还要开怀。
“我就这点秘密了,爷爷你倒是轻点给我抖搂啊。”顾云之见季南荷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见好就收。
也许是从小到大跟着爷爷长大,面对和蔼的老人,顾云之心中总是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捶打了好一会儿,香团终于捶打成型了。
季南荷抬手抹了把汗,继续将香团一个个搓成小丸子。
就在此时,一旁的手机忽然来了好几条消息。
季南荷本身手机里也没有什么秘密,手此刻占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冲着一旁的顾云之招呼了一声:“顾医生,能帮我打开一下不?可能是客户。”
他愣了一下,却还是十分听话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拿过了手机,屏幕朝向了她的脸。
咔吧——解锁。
他熟练地找到了微信,却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客户,而是随遇。
他点开,却发现是语音。
“是语音,随遇的。”
“没事你点开吧,我听着呢。”
他点了点头,继续照做。
只听得外放的话筒忽然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似乎还带了点小哀怨:“小南荷,我打算暂时回北京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想明白了,人就活这么一回,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我想争取一下。”
“啥?啥啥?说的都是啥?”季南荷手里搓着香丸,一头的雾水。
相比于她那一脑袋问号,一旁的顾云之倒显得淡然许多。
她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一旁的顾云之早已经抽过酒精棉巾,将手里外里都擦了一遍了。
“你先回她吧,我帮你搓。”
“你会吗?”季南荷歪着脑袋,一脸的不相信。
“废话,三岁我就开始帮老爷子搓药丸了。”他熟练接过,上手倒是快。
季南荷擦了擦手,手落在键盘上,却不知该怎么回复。
“我找她去……”
“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古城浪了吧。”他一脸悠闲地说道。
季南荷猛一回头,眉头一皱,顿时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快说!”她用力一拍桌子,妄图以此镇住他。
“说别人的八卦可不像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你直接问她就是了。”
“问之前你总得给我透个底吧。”
“她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问就是了。”顾云之摇了摇头,心道这丫头还真是死脑筋。
“你就告诉我一丢丢。”她忽然撒起了娇,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她撒娇,手中一抖,香丸差点掉在了地上。
“咳……想不到你也这么喜欢听八卦。”
“废话,我们这边天天那么多人,南来北往的,全指着听八卦听故事过活了……你快跟我说说,我也想几个有意思的跟你交换。”
顾云之再次没了脾气。
是的,他又笑了。
笑容中满是无奈。
“你那些故事我不感兴趣,就没有别的好处了吗?”
“害,早说啊,原来是我的谢礼不够吸引顾医生啊……”季南荷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手一挥,爽快道:“看上哪个随便拿!我送你!”
“想不到,因为一个八卦,季小姐竟然下血本啊。”他嘴上说着话,手里面的活却丝毫不落下。
“不过我不喜欢跟别人用一样的,我要独一份的。”
“成交!”
“晚点跟你说,先去给爷爷奶奶沏壶茶!”
“得嘞!”
他终归还是没忍住,抬头望了一眼她那风风火火的背影,顿时一股暖意涌上了心头,笑容犹如盛阳,愈发明媚灿烂。
茶盘端到了院子中央,季南荷招呼二老坐下休息。
“茶叶是今年新采的,二位尝尝看。”
季南荷坐在对面,一旁的老太太一脸笑意地凝望着她的面庞,眼神中似是蕴含了思绪万千。
一时间,季南荷望着阳光下那张慈祥的脸,忽然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直接风沙迷住了眼。
曾经,她记得外婆也是这样望着她,像是在欣赏着一件最好的艺术品。
忽然,老人抬起了自己的手,摊开在了季南荷面前,皱褶的手心中,正放着一只草编蜻蜓。
季南荷一脸欣喜,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老太太微笑点了点头,红扑扑的脸上竟然带了几分童真。
季南荷忽然感觉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歪歪扭扭的草蜻蜓,放在手中握了许久……
心中波涛汹涌,这场景,她真的很眼熟,只是她的小老太太,已经离开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