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铭的到来,打了顾云之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他还计划着趁这一个月好好做好老爷子的思想工作,此刻也只能重新调整计划。
胡同里的院子肯定是没法住的,他只得先将这个刺头弟弟安排在大学城的那套房子里。
……
连续一个礼拜的高温预警终于落幕。
虽说相较于大理来说,这35度的高温还是让人有些燥热,不过对于季南荷来说,这温度已经好多了。
连日里的针灸加喝药,也让她的嗅觉开始有了恢复,如今甚至能闻到阵阵花香了,不过也只是一阵一阵的,时好时坏。
季南荷前脚刚迈进院子里,便注意到了角落里正瘫坐在摇椅上打游戏的熟悉身影。
心道顾云之这个当哥的还真是细致,不放心这个弟弟,还特意带来了工作的地方。
今日是简一一值班,一看到季南荷,便将她一把拉到了一侧的药房里去。
“南荷快进来,离那小王八蛋远点儿。”
简一一声音很轻,即使顾柏铭此刻正带着套头耳机摇头晃脑,根本没功夫搭理其他的。
季南荷一脸疑惑,心想顾云之这个弟弟还真是名声远扬啊。
“是发生什么了吗?”季南荷假装自己不认识顾柏铭,降低了声音问道。
“是顾老师那不着调的弟弟回国了,估计还没敢让顾老爷子知道呢。”简一一趴在季南荷的耳边轻声说道。
“为什么不让老爷子知道?”
“别提了,其实顾老师跟他弟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顾老爷子之前本来就不赞同他爸跟后妈在一起,生了个弟弟,在国外被惯坏了,脾气秉性没一个合老爷子意的。”
简一一骨子里原本就有个八卦的魂,之前乔山总是骂她八婆,这回好不容易有个同龄人倾诉,自然不能放过季南荷。
季南荷闻言,表情管理早已经失效,嘴巴微张,脸上满带震惊。
原本她昨日里一夜都没想通的问题,终于能找到了解释。
难怪她总感觉这兄弟俩相处的模式总感觉怪怪的,没想到还真是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院子里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二人连忙探头望出去,结果只是黑猫白猫打架,弄掉了院子里的一个木盆。
鸦雀无声,两只猫早已不见了踪影。
诊室里不断传出医生和病人的交谈声,很显然里面的人并没有受外面的影响。
躺椅上打游戏的少年,很显然运气并没有这么好,连输几把,干脆将游戏机丢在了一旁,环顾着四周想从这院子里给自己找点乐子。
药房的两人将探出去的身子重新收了回来。
季南荷此番过来,单纯为了重新拿药,然后复诊的。
小夏不在,简一一便帮忙抓药。
忽而门口传来了顾云之的呼唤。
……
“感觉如何?”
说着,他的指尖依旧像往常一样轻覆在她的手腕上,而这一次,她竟意外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冰凉的触感,让她一瞬间想收回手。
但当她与他四目相对之时,来自于他双目中那深深的疲惫感,还是有些令她手不自觉地直冒冷汗。
“好多了,时好时坏……”她语气顿了顿,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只见他轻轻收回了手,身子向后靠,疲惫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对她轻声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就是想问,你还好吗?昨天……”她犹豫着,没有再说下去。
“嗯,孩子总归是孩子,精力有限,横不能闹腾一晚上,不用担心。”
他抬手轻捏了捏双眼之间挺直的鼻梁骨,表情难掩疲惫,嘴角却还是止不住地上扬了一瞬。
担心?
季南荷一时语塞。
自己这是在担心?好像是的。
不过朋友之间的担心也是正常的,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良久,他终于笑着起身,抬手起笔在面前的处方单上写着什么。
季南荷接过来,推荐处方那一栏上面赫然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棒棒糖。
她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显然他是在试图安慰她,让她放心。
“笑什么?药房里有的,你等我给你找。”
说着,他刚想起身,院子中再次传来一声巨响,跟刚才不一样的是,这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显然是人用力摔在地上的。
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一个箭步绕过她冲到了院子中央。
只见院子中央站了两波人,摆开了一副对峙的架势。
季南荷紧随其后,直至看清了两波人,随即双目圆瞪,满是震惊。
院门口处站了一堆前来围观的街坊四邻,中间被围起来的顾老爷子,正拄着拐棍大口大口地喘气,浑身发抖,似乎也是被气得不轻。
而对面站着的正是顾云之那不省心的弟弟顾柏铭,为了避免矛盾激化,简一一还是跟着几个街坊大妈将他挡在了身后。
“顾爷爷,有话咱们好好说还不行吗?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
简一一劝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老爷子拐棍使劲杵了几下地打断了。
“丫头跟你没关系啊,你闪开。”
即使上了年纪,顾啸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丝毫不容任何人的质疑。
人群越围越多,胡同里的日常就是这样,一有点风吹草动,总是能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尤其又是这样有名的一家医馆。
“爷爷。”
人群中忽然冲出了一个显眼的身影,从他的表情看上去,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语气依旧冷静淡然。
“你还好意思叫我?!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
顾啸一看到顾云之就气不打一处来,连忙转移了话语攻击的对象。
“我也是临时才知道的,本想着这两天带他去见您。”顾云之平心静气地解释道。
“见我?我看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你自己看看他做的好事。”
说着,顾啸举起了拐棍,抬手指了指一旁台阶上散落着的一堆药材,一旁的垫纸标签上还赫然写着季南荷的名字。
顾云之眉头早已经拧成了一个结,却还是冷静地上前伸手拾起了散落的垫纸,指尖捏着药材一味一味查看了起来。
“不用看了,里面的乌头还不够明显么?”老爷子的声音一时间犹如一道凛冽的鞭笞,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是你做的吗?”
他转身望向躲在一旁,强装镇定的顾柏铭。
面对着顾云之那能犹如利剑一般能将人一秒射穿的眼神,顾柏铭极力躲闪着,却还是被一只强有力的手一把从人群后面拉到了前面。
一个趔趄,他差点没站稳,却还是被提溜着后颈部分的衣服,强行站直。
站在一旁的季南荷忽然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内心只能暗暗为那小子祈祷,毕竟初见顾云之之时,他生气后的样子,她是见识到过的。
“说话。”他的声音似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短短两个字,早已将顾柏铭震住张不开嘴。
“我们顾家,世代行医,世代忠良,家规森严,皇城根下老祖宗都看着呢,没想到还能生出这种不忠不孝,企图害人性命的孽障。”
老爷子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似乎像是一道道惊雷,一下又一下地鞭打在顾云之的身上。
“爷爷,言重了,是非对错,我还要仔细查一下。”顾云之极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着镇定,也是为所有人都留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