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奇怪,这次打来电话的人,季南荷也十分熟悉,是尼真。
至于为什么会直接给顾云之打来电话,不用想都知道事态十分紧急了。
“顾医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可是实在是事态紧急,班上有一个叫梅朵的女孩子,已经有快半个月没来上过课了,听她妹妹卓玛说,孩子已经病了很久了。”尼真的语气听起来难掩担忧。
“送医院了么?”他冷静答道,顺便还把手机调成了免提,以便能让季南荷也听到。
“还没有,孩子们的家庭比较特殊,父母都在拉萨打工,很久才回来一次,所以孩子们一直都是老人在照顾,这里的老一辈本来对医疗知识的了解比较薄弱,所以……”尼真的话语间明显有些为难,潜意识中,她更怕顾云之不能理解。
“明白了,那你知道孩子们目前住的地方吗?我尽快带人去看看。”
“在附近的山上,路途比较远……”就连尼真都只能报出来一个大致的位置。
“明白了。”
终于挂断了电话,当他在望向一旁的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我应该注意一些的,最近太忙了,忽略了孩子们……”她垂眸,语气中满是自责。
“这不是你的问题,跟我一起走一趟吧。”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跟着上车。
“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个孩子平日里的情况?”一路上,他继续问道。
“自从你上次提醒过我之后,我便仔细回忆了一下。相比较于其他孩子来说,这个孩子总是显得更瘦小一些,而且上体育课的时候,体力也总是跟不上。”季南荷仔细回忆着。
“还有呢?”
“暂时能观察到的就只有这些了。我还是不够称职……”她低下头,继续自责道。
“身为老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任何一种爱本就是这样的,明明尽力而为,却仍感觉亏欠。”
越野车疾驰在山间公路之上。
当然,以顾云之的沉着冷静,他断然做不出赤手空拳上战场的事情,为了节约时间,他还是给乔山他们去了一个电话,兵分两路终点汇合会更快一些。
季南荷这边也没闲着,车子刚开到信号稍微好一点的地方,随遇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南荷啊!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这边有几个新的选题,咱们研究研究呐……”随遇的话一股脑儿地刚说完,便被季南荷打断了。
“随遇,你决定吧,我这边有些急事,真的顾不过来了。”季南荷的语气都要哭出声了,随遇这才感觉到了事情不简单。
“发生什么了?”
“班上有个孩子生病了,感觉挺严重的,我现在正跟顾云之往那边赶呢。”季南荷看着窗外月色,心早已沉到了最底下。
“哦,那你们赶紧去吧……”随遇的话明显有些停顿,季南荷这边刚想挂电话,却被她下一句话制止住了。
“南荷,我能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吗?我想带个人记录一下。”
在这个关头,碰到这种事情,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的,当然季南荷也不例外。
“不……”
“不能耽误正常治疗过程,而且只能你一个人来,况且不一定能剪进成片。”一旁的顾云之忽然抢先回答道,同时,也换来了季南荷的一脸震惊。
“哦,好,我明白的。我一个人。”
挂断了随遇的电话,季南荷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不赞同。
“会不会去太多人了?我怕会吓到老人家,况且,你我都不能保证如果剪进成片之后,放到舆论面前,对于他们将会意味着什么。”季南荷的话并不无道理,网络的环境本来就是复杂的,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伤害到他人。
“我明白。我只是想让她记录,并没有想让她发布。”
“那你这不是让人白跑一趟吗?”
“她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的。”他不急不慢地说道,她却有些气急。
相识这么久以来,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有如此之大的分歧。
……
到达梅朵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一路上再没有说一句话。
乔山带着一名当地的医生,还有随遇已经进屋给孩子检查了。
老旧的石头房子,内里却被收拾得十分温馨。
两位老人看上去明显年事已高,又或者是,饱经风霜的人,原本就看上去要更加苍老一些。
见顾云之进门,原本蜷缩在一旁的二老瞬间迎了上来,虽说口中说着一些让人听不太懂的话,可是眼神中却难掩感激。
“目前什么情况?”简单打了个招呼,他便走上了前,冷静接过了乔山递过来的白大褂,套在了身上,而身后的季南荷,却还披着他的外套,一副关心却又不想开口的样子。
“刚才摸了一下脉,初步诊断是癫痫,而且很有可能是全身性的。”乔山望着床上正熟睡的孩子,一脸的担忧。
“嗯,和我上次判断的差不多。”他说着,忽然蹲下,捏起了梅朵那瘦小的手臂,再次探查了起来。
“这么说,顾医生你早就知道?”一旁的随遇正调试着设备呢,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些什么一样,赶忙问道。
“嗯,当时感觉没有见到发作,也没有得到患者或者家属的主诉,但从脉相上来说,不足以判断。”他这解释,明显不只是说给随遇听的。
“针。”
乔山听后,熟练地摊开了针,酒精灯点燃,针尖从中过了两遍。他摆正了孩子的头,刚要下针,却被老人家一把拦住了。
震惊之余,他还是及时护住了针头,以免伤到老人。
老人家表情明显有些着急,可却表达不出来。
无奈,不经意间,顾云之只得给一行人中唯一的一个当地医生递了个眼色,让其帮忙解释并充当翻译。
“老人家只是觉得孩子冲撞到了神灵,中了邪才会这样,他们去寺庙里拜拜就没事了。”年轻的医生解释道,面对这一切,他也显得十分无可奈何。
顾云之的脸色明显一冷,却还是保持着最基础的礼貌。
“你跟他们说,孩子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可能需要带去医院治疗,这里没有那么好的设备,要想效果好,可能需要去更大的医院。”他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尽可能地平静说道。
可如此一来并没有什么效果,年轻的医生越解释,两位老人家越激动,听说要把孩子接走,更是坚决不同意,眼神也逐渐从刚才的感激转变成了不友好。
这一点,大家都能感受得到。
“还是不行,老人坚决不同意将孩子带走。”
“那行,那你跟他们说,不带走,但是现在我要施针,先帮孩子控制住病情。”难得见到顾云之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