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常抽。”他轻笑了一声，不经意间，鼻尖忽然凑近了她的头发，轻轻磨蹭着，颠簸之中，似乎也感受到了几分踏实。
“哦。”她拉着缰绳，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却没发现身后那嘴角的笑意，已经愈发浓重了。
紧赶慢赶，终于再次回到了帐篷。
老远看见羊圈里常亮着的灯光，季南荷的心还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羊圈中，尼真还在默默守着，望着那奄奄一息，半点动弹不得的小羊，也是一脸的束手无策。
终于，背着药箱的顾云之出现在了这里，众人如临大赦。
“让他来看看吧，没准有救！”季南荷走上前去，安慰地拉住了尼真冰冷的双手，望向他的眼神中却满满都是信任。
满屋的血腥味正肆无忌惮地发酵着，可他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几分异样，好像沉着冷静一直都是他生命中最深刻的底色。
一旁的母羊已经劳累过度睡了过去，他只能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凑近一旁的小羊。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小羊的背部脊柱，不到一会儿，他便精准找到了那错位的一处。
“南荷，我不方便，帮我把针拿出来，就在药箱里。”他悬着两只手，冷静地指了指一旁的药箱轻声吩咐道。
季南荷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他惯用的那包针，摊开举着递到了他的面前。
“毛巾也准备下吧，热毛巾。”他扭头又望了一眼尼真，继续吩咐道。
“好，我去拿。”
季南荷早已紧张地眼睛都不会眨了，正直勾勾地盯着那小羊，不敢出半点声音。
“害怕就闭上眼睛。”他双手摸索着位置，头都没抬的说道。
她那厚重的呼吸声早已将她出卖，让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我不怕。”
“那我开始了。”
只见他的双手熟练配合着，“咔吧”的一声，小羊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呼吸声也开始变的急促了起来，像是一瞬间顺过了气来。
“针。”
说完，他伸出了两根沾着血的手，捏过了她递过来的针，摸索了一下，精准地扎进了小羊的某一个穴位。
紧接着，一针又一针，小羊似乎十分通人性，只是躺在地上，乖巧地眨着眼睛，不出声。
不知到底扎了多少针，季南荷看了眼手表，已经快要天亮了。
母羊显然是一时半会没法喂奶了，小羊的第一口奶，竟然是季南荷拿着奶瓶喂的。
“已经能吃奶了，天亮看看能不能站起来，能站起来就没事了。”顾云之收起了针，起身差点腿麻没站住。
“谢谢你了，顾医生，真的谢谢！”尼真在一旁一个劲儿鞠躬，清亮的眼眸早已经红润了。
“没事，这段时间多照看就是了，有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顾云之起身，脚步明显有些摇晃了。
见季南荷还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小羊，尼真连忙上前去将她拉了起来，“顾医生辛苦一晚上了，你还是送他一下吧。”
说完，尼真一个劲儿地冲着季南荷使眼色。
“嗯，我送你吧。”季南荷微微扯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转身朝外走去。
马背上，两人依旧一前一后的并列坐着。
良久，季南荷终于热泪盈眶，轻轻吐出了一句：“谢谢你啊，顾云之，还好有你在。”
握着缰绳的冰凉的手，此时忽然附上了一阵温热，是他的大手，掌心正将她的手紧紧包裹着。
“有我在呢。”
马刚跑出去没多久，草原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抹光亮，是太阳马上就要突破天际的征兆。
顷刻间，马头忽然调转了个方向，向着湖边的雪山脚下奔腾而去。
顾云之显然是发觉了不对劲，可是却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是紧握着她的手又加紧了几分力度。
“怕我卖了你？”她的语气中，终于多了几分轻松。
“不怕，你舍不得。”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温热的气息打在了她的后脖颈上，痒得很。
“放心好了，卖了你我可成了罪人了。”
马终于在湖畔旁停下了脚步，这里的雪已经化了一些了，露出了一片片草皮。
头顶上空忽然划过了几声异响，是老鹰飞过翅膀震荡的声音，似乎也是她的心跳。
日出只要是有一丁点苗头，那便很快了。
季南荷甚至已经能感受到身后日光所传来的温热了。
“这么好的天气，没准儿会有日照金山的，看完了再回吧。”
她目不转睛地遥望着远处的雪山，心中却早已祈祷了千万遍。
“还在后怕？”
他望着她的侧脸，一如许久前的那一次日出。
“嗯。忽然想起它妈妈出生的时候了，那是我第一次见羊的诞生，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难产……不过它很幸运地活下来了，是奇迹。我当然害怕，害怕奇迹不能一直发生。”她的声音难免有些落寞。
“没关系，上次用了你的那一份幸运，这次用我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生命很脆弱，却也很强大，对吧？”
“嗯，所以才需要我们更加珍惜。”
日光慢慢升起，照耀在两人的后背上，一时间暖意融融。
圣光终于照耀在了皑皑雪山之上，渐渐的，金黄色的影子慢慢向上移动着，紧接着覆盖住了整个山顶。犹如一道圣光，照耀在了一座座庄严的佛像之上，为佛像镀上了一道金身。
“相传，看到日照金山，会幸运一整年。正好我帮你补上了，顾医生也会一直幸运的。”她回眸望向他，却发现他的目光正紧紧盯着眼前的盛景，双唇紧抿着，眼眶却湿润了。
“幸运，你也要幸运。”他回眸望向她，眼神犹如一弯深不见底的湖泊，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尽数吞噬。
“回去吧，一晚上没睡了，你需要休息，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照顾那些小家伙们。”他终于恢复了惯性的理智，收回了凝望着她的目光，隐忍而又克制。
（顾云之：我的幸运，不就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