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娃的母亲去邻村换灯泡,至今没见着人,打家里的座机也无人接听。
我们走前,牛娃请求我们也找找他的母亲,为表诚意,他命令他的大侄子哥哥带我们买了不少上山用品。
除了食物干粮、睡铺、手电筒、大容量水杯、绷带、绳子、折叠铲等必需品,甚至还给我们拿上了硬家伙。
最后我们在大侄子哥哥的目送下,坐上了送货的牛车。一路“吱呀吱呀”地驶向那片山。
这次回村不比从前,要避疯了的“苛祭”只能绕大路进山走。路途危险,我原本想着让二弟三弟留在医院,只是麻烦大侄子不好,再一个他俩缠人得很,连哄带骗都不得行。
我再想到梦里三弟被咬的画面,觉得把人放在身边带着倒是比较安心。于是也就任他俩跟着了。
以我目前所知,“苛祭”只在常陵村和三王庄村有。老城与其之间还有三个村庄,一个矮群山正好将这些村庄隔成山前山后。常陵村和三王庄便在那背山处,这也是短时间“苛祭”不再蔓延的原因。
两地往返是有大路走的。两年前为了响应号召“要想富先修路”,一个修路工程队经过研究炸了一处山,打通了山后与外界的联系。这条路自然更方便快捷,但想起被疯老板追到高速公路还被啃的经历,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走山路回村。
所谓凌绝顶便能览众山,兴许山上还能碰到些线索。
送货的牛车走大路,只能顺道将我们撇在上山必经之路,红石林。
“哎好嘞,谢谢师傅了。”
目送老师傅驾牛车掉头,我们三个也全副武装进了山。
三弟的背包里不知道都放了些什么,随着上山的动作“叮铃咣啷”作响。问他也只说全都用得到,叫我不要再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一些基础必需品我们三人平分拿着,硬家伙由我拿的多,许嘉背的包里大多是杂七杂八的用品,属三弟的背包又大又重,背带上还扣着铁饭盒。
老弟啊,山路远着呢,咱们明天也许都走不完,搞这么重的包袱,难道不是给自己负重啊。
我摇摇头,不去管他,反正他长得壮实,饭总归不是白吃的。
中原地带的山不算高,我们山村里的孩子,总有自己的一套进山方法。只是不知从何时起,父亲不允许我们再往村子旁的矮山里钻,所以准确来说,我们也好久没有上山了。
这时的天气好,初春冻未解,树木也不茂盛,只有些松木等常青树还在昭示着青山。死寂沉沉,饶是蛇虫蚁兽在这个季节也还未活跃,整座山里仿佛只有我们三个活物,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上山倒也方便许多。
不久,太阳到了正上方,本该身体渐暖,却又冷又热的难受,都说化雪总比下雪冷,这下总算见识到了。
一阵风过,我下意识拉住身上的狐裘。
“哥,那老婆婆要你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脱掉狐裘,这是为什么呀?”三弟突然想起来老婆婆要曹秀云捎的话,停下来问我。
二弟许嘉不知道这茬事,也停下来看向我,无声询问。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当时的我肚子里憋着气,根本没有问她这么做的缘故。
曹秀云的那句话一出,我就已经明白,她早就在老婆婆那里知道我们经历的一切。可她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从我嘴里听到事情原委。那老婆婆神乎,不知怎么就能猜出我的来处和遭遇,也许老婆婆单独叫走她,连我的老底一并都揭给了曹秀云。
有些人,总爱揣着答案问问题,这实际上是赌,你赌对方说实话,对方赌你不知情。十赌九输,这么做总有一天会伤己伤彼。
我这边胡思乱想,越想越有些……后怕。如果我当时没有把实情说给她呢?
算了,事已至此,我总算误打误撞做出了正确选择。就这样吧,我的真诚就是必杀招。
三弟原本还等我解惑,见我也说不出所以然不免有些灰心。
在二弟许嘉的鼓动下,他又说了其他许嘉不知道的事。
“唉,你们不知道,我费了老鼻子劲才留在老婆婆家,我悄咪咪看到老婆婆把狐裘放在她床上的大黑匣子里,然后呢,嘿嘿,我借口茅厕被拉堵了给她引出来,她还在外面骂天骂地,不知道我已经把狐裘偷出来了 ,我对着狐裘严加看管,绝没有让人有机会卖掉……”话说一半,他挤眉弄眼看着我,浑身上下都在说夸我夸我。
许嘉给了他一摆脚,他瘪瘪嘴继续讲。
“后来我想着要是你们找人回来了 老婆婆打开匣子岂不是发现被我拿走了,然后我趁她午睡,偷偷又放回去了,她睡得沉,我当她面放回去都没发现……”
我和许嘉听到这,都一头黑线。
你这又是何必,偷出来又拿回去,学人家赵云三进三出呐。人家老婆婆又不是傻的,想必早就发现了。
“你既然偷出来了,她没了要挟,直接来老城找我们不好吗?”
“耶?还可以这样?我怎么没有想到。”
傻孩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心累,真正的心累从来不是大吵大闹。
我叹口气,示意大家接着上路。
山上的风景很单一,除了石头就是树木。只不过这一段山叫“红石林”,可能是地质原因,这片有独特的红色怪石。
三弟的嘴总是闲不下来的,他边走边翻出来一包五香瓜子,给我们一个倒了一把。
可能觉得这样干磕缺点意思,他开始了吐槽模式。
“那个老婆婆有点神神叨叨,你们感觉到没?我还听到她一个人对着狐裘嘟囔呢,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听不懂。”
“说了些什么?”我吐了个瓜子皮随口问。
“她说话断断续续,我也听不真切,好像是秋娘,再见,雾草什么的。哎呀,最后那个我没听清,但肯定不是骂人的词……”
“哥,你说她嘀咕什么呢,是在说我们的坏话吗?”
听到那个字,我心中陡然一惊。
秋娘,是我们母亲的名字。那个消失了多年,差点在我心中淡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