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许嘉和小欢的反应,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母亲的名字。
这倒是情有可原。
我们四个孩子年岁离得近,没了母亲时他们都还很小,关于她可以说根本没有印象,就连我也已经忘了她究竟是在哪一年消失的,甚至她的名字也是我偶然间偷听知道的。
听周围的大人说她是病死的,村里的大娘可怜我们年幼失恃,对我们很是照顾。
多少年了,再次听到有关她的名字,竟是从一个疯老太太那里。
面对他的追问,我只佯装镇定道:“哈,你云姐说她老年痴呆,所以说什么都不奇怪。”
“对了,你上次说曹志报旅游团去北京了,是真的吗?”害怕他察觉,我忙转移话题。
“哦哦对,这个是我亲眼看见的,本来补习老师死活不给他退钱,他直接……然后……”
触及到三弟擅长的领域,他一整个兴奋起来,嘴里滔滔不绝。
只是许嘉仍然一如既往地深沉。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总算快要走出红石林地带。只是太阳也要下山了。
我在心里盘算今晚在山里如何将就。在老城时就想过这个问题,那神通广大的大侄子哥哥到底是去过大城市的,还是人民教师,找来个高级玩意,像棉花厚被子一样,只不过是圆筒状,正好包裹一个人,这样还不怕夜里热量流失,叫做睡袋。
睡袋我们三人一人一个,只是我想还不够保险,夜里凉,万一再刮起大风,再给露出的脸吹中风可不好。背包里装的有一大张防水布,我再找些树枝支起来,好歹可以挡些风雨。
这样想得出神,走路一个没留意撞上了许嘉。
我正要说些什么,被他制止,他表情凝重,我也朝他目光所及之处看去。
树木婆娑,距我们大约一百多米的地方,站着一个人,这还是我们上山以来见到的第一个活体。因着背对着我们,只能看出是一个男人,又高又壮,头戴貂绒帽,脚蹬兔绒鞋,背上背着一个长棍状物事。
见那男人猛然转头,我们立刻屏气蹲下,幸而枯木层层叠叠,怪石众多,遮掩住我们的身形。
不多时,再去看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三弟举手弱弱发问:“为什么我们要躲起来啊?咱们又没有做亏心事。”
“前面将要到石心潭地界了。”
正要开口,许嘉先一步替我回答了。
“哦~我懂了,石心潭那里算是荥泽地界,那大叔可能也和疯子村民一样,要是被发现又该追着大哥咬了。”
“害,吓死我了,幸好刚刚没被发现。”
见我们没有反驳,他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拍拍胸脯安抚自己。
我却不是为这个原因。刚才那男人回头与我们对上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了。他并没有如三弟猜想那样,是个正常人,只不过此人眼神凶悍,面色不善,有道刀疤自眉峰斜斜向下,贯穿了下鼻甲。
但让我真正忌惮的是,他孤身一人在深山,身上又背了类似猎枪的长棍状物件。
这般行头,会让人觉得他是个猎户。只是我奇怪的是,一路上我们连野鸡都没见着,什么人会在毫无生机的时节上山打猎。
怕的是看见我们后,他的猎枪会打在我们身上。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跟他正面碰上。
“都累了吧,咱们该收拾一下准备晚上的东西了,不然真等天黑透了就麻烦了。”
我们又往前走了不久,我提议道。
寻了一处还算平坦的地方,我们先是把乱七八糟的石头搬走,然后找了若干粗壮一点的树干支起来防水布。
做好这一切后,我正准备从背包里拿出睡袋,却看见三弟神神秘秘地从他那大背包里拿出来个大家伙。
待看清楚,居然是一口大铁锅。
合着这就是他所说的一定用得到叫我不要多问的好东西啊。
我和许嘉相顾无言。
兄弟啊,谁家好人背一口锅上山。
见他兴冲冲支起锅要大显身手,我连忙叫住他:“停,万一味道和烟被别人发现是要被赶走的,牛娃的亲戚给我们捎了不少即食食品,我们吃那个。”
山里确实不准生火,但我更担心的还是被刚刚的男人发现。
“他去石心潭了,不会发现我们。”许嘉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他一语否定。
说完,他去垒石头灶台,石头围成圈在里面生火,上面放铁锅,这样不会走火。
“你怎么知道的?”我很是奇怪。
“他就是知道。”三弟乐呵呵堵我,二弟那样说正好合了他心意。
许嘉没有再做解释。我倒是没有质疑他的意思,很信任这个弟弟,他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只要是他说了便从不会有误。
只是我还是冥思苦想不得而知,究竟为什么断定那男人去的是石心潭,并且会一去不返,是我漏掉哪一处细节了吗?
想不明白,我先抛之脑后,去和他们一起倒腾晚饭。
若说掏出锅已经不可思议,接下来三弟又掏出的蔬菜肉蛋、调味料盘更是让我眼前一黑的程度。
可算知道他的背包上为什么还挂着铁饭盒了。
锅里咕嘟冒泡,汤汁浓郁,我搅了搅锅,确认菜全熟了,往里下了两把面条。
二弟三弟乖乖坐在一旁等我做饭,我有一瞬间恍惚,这种感觉像极了在家里一个寻常的傍晚,只是少了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的小尾巴,我的小妹。
“盐多了,别再加了。”
对,就像这样,小妹总是这样在旁边吼我。
手里突然空了,原来是许嘉抢走了我的盐包,刚刚那句话也是他说的。
“再加今晚谁都别吃饭了。”
对上许嘉的目光,我悻悻收手,又往里加了点醋,嘴硬回道:“哪里就多了,我只是还要加醋,我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要多管。”
一顿饭后,正如许嘉所言,没有人发现这里的炊烟和饭香,甚至连鸟都没见几只。
火光熄灭,我们三人钻进了各自的睡袋,准备明天蒙蒙亮再启程。
因为老婆婆嘱咐的不让我脱狐裘,于是我便裹紧狐裘钻进去睡袋,正好毛领子围着脸暖呼呼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宁可信其有,我照做也不会损失什么。
山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我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感觉好像有人拖着我走,我挣扎着醒过来一看,瞬间警觉。
我已不再睡袋中,身旁确实有除我之外的生息。
看来就是它把我从睡袋里弄出来的。
只是夜里太黑,我压根看不出那不明生物体究竟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