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们现在的环境,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但是可以听到雨声,雨一连两天都没有停。虽说莲阿婆收留了我们 但只包住不包吃,我们的干粮已经告罄,只剩三弟偷拿的一把干面条,但这东西需要煮,再住下去该没东西吃了。
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告辞莲阿婆,冒雨下山;第二,询问莲阿婆,是否能借用厨房。
这俩无论哪一个,首先得找到莲阿婆跟她说。可是从昨天进了锁门屋子起,莲阿婆就再没有出现过。
我盯着门上挂的锁看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主动去叫她。
老人往往心脏不好,听不得突然的动静,知道这样,所以我轻叩木门,尽量用最轻最低的声音喊她:“莲阿婆,您醒了吗?”
语毕,我静静等回答,屋里却没有听见一点声响。难道她不在这间吗?
就在我想再喊一次的时候,传出喑哑烦躁的声音。
“干什么?”
语气里的不耐烦让我略显拘谨,我回答道:“打扰阿婆了,我看您这么长时间没出来,很久没吃东西了,刚好我们带的有面条,可以借用您的厨房煮面吗?”
这段话是我在心里颠来倒去重组好几遍才说出来的。话说完,不但我连三弟都住了嘴全神贯注等莲阿婆的回应。
我把耳朵都快贴到木门上,没等到回话就被突然开门吓了一跳。莲阿婆显然也没有料到,她依然是昨天的打扮,只不过大半的头发没被头巾包好披在胸前,发丝银白,卷曲干枯。
此刻她斜着眼睛看着我,虽然没有其他表情,但她的打量还是让我心里毛毛的,不由联想到梦里拿着针线的她。
不过她很快眯起眼睛,慈祥笑起来,与前一秒简直判若两人。
“大白还会做饭啊,好孩子。灶屋在这边,我把锁打开你就可以进去了,”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特别强调,“但是记好,要出来记得叫我,我把门锁好才能出来。”
说着话,她慢悠悠给我带路,腿脚并不利索,走到哪里配件碰撞声就响在哪里。我在她的身后,也只能慢下步子走一步停一步地跟着。
灶屋在最往外的那间屋子,她开锁时佝偻着背,全然把门挡的严严实实,我看不到她是怎样开锁的。
“里面有菜有面,窗边的柴火如果湿了的话就用灶台下的,不多够一顿饭。”
莲阿婆伸出枯木似的手,一把给我推进屋,随后立即锁了门,在门外给我嘱托。
怎么做个饭还要锁门?
虽然有疑问,但我没有问她。我简单看了下厨房的布局。刚进这里我就是一喜,这里有窗,比洞内亮了好几倍。至于其他的布置,灶台有锅,架子有菜,面缸有面,跟寻常人家没什么两样。
我挑了两样菜开始做饭,这个地方有点奇怪,虽然处处干净整洁,但我总觉得已经废弃了好久。
心里的异样感挥之不去,于是在等面熟的时间,我把这里的布局和细节都摸了一遍。
这时,我被门外的声音吸引。
“原来阿婆以前也住在常陵啊。”
是三弟在说话,他们和莲阿婆竟然唠起来了。
没想到莲阿婆也是常陵人。我放下手中的东西,竖着耳朵继续听。
三弟问:“那您怎么又搬到这儿了?”
“因为那次暴乱,村里容不下萨满。”
莲阿婆的回话让我颇为意外,她所说的暴乱大概就是矮山坡暴乱了。我捏捏衣袖,身上的狐裘就是父亲在那次暴乱得来的,心里祈祷三弟可不要乱说什么。
还好三弟没有联想到那件事,不过,他的问话依旧不带脑子。
“所以您真的是萨满祭司,会下咒还会跳大神了?”
我并不知道莲阿婆的回应是什么,也许是点头也许是轻笑。只听到三弟惊呼一声,然后说:“那可以跟我讲讲萨满的故事吗?或者其他什么有意思的故事。”
连我这旁听的都觉得得寸进尺,但莲阿婆并没有生气。旁听的我看不到她究竟指了一个什么东西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听到三弟呆呆的声音,我也不自觉笑出来。我等着莲阿婆解答到底是什么东西,而她好像不准备说。
我听到莲阿婆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低沉又沧桑:“那是万能萨满的故事,她叫恩都利,是个老太婆。”
“都说她能呼风唤雨,能让人起死回生,还可以飞到太阳出来的地方,还从那儿的山上带回黄金……一次,有一个新萨满同她一块去了那里,她们刚到达,新萨满瞬间被太阳晒化,变成了一堆淌着油的肥肉。”
故事有些怪异,但很新鲜,三弟和我都听了进去。
莲阿婆咳了两声,嘶哑着嗓子继续讲:“万能萨满不害怕也不悲悯,反而尝了一口那流着油的肥肉,说……”
在这关键的情节,莲阿婆的声音渐渐变轻,停了下来,吊足我们的胃口。
“万能萨满说什么?”三弟抓耳挠腮。
等了好久,都等不来莲阿婆的后文,我仔细听去,听到的是绵长的呼吸和微微的鼾声,还有三弟想压又压不下的惊讶。
“她睡着了?”
然后便是许嘉的“嘘”。
“萨满的习惯是白天睡觉吗?”三弟压着声音用气音感叹。
我也是头一次见人说着话说着话就睡着的。
我摇摇头,把佐料倒进锅里,拿筷子搅动。汤面条是最方便的饭,而且雨天很适合喝汤。
又过了一会,听见外面又有动静,我把火力调小,认真听。
莲阿婆醒了,仿佛从没有发生过那样的插曲,她接着讲:“恩都利吃了肉后,说‘是啊,人肉一定是很好吃的,怪不得神最喜欢,我看,以后人还得要死!’她这么一说,死的人果然多了不少。”
“其中就有皇帝的小儿子,皇帝听说恩都利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他召来恩都利要她治活儿子。恩都利说可以活,但需要她灵魂离体九天,带回他儿子的灵魂,说完她倒地像死了一样……可第九天的早上,她还没有……”
我正听得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袭来的一阵朔风,砸向我的后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