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抽抽,什么罩衣。躺进睡袋才发现硌着脖子的纸扎衣,忘了,这玩意还在。
我回头看了眼大成,他说过不让脱,但我毕竟不是纸扎人,这玩意支棱着不好躺啊。我张了张嘴想问他晚上能不能脱,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
算了,穿着睡吧。
刚躺下,三弟盯着我的背影,小声感叹:“萨满太奶果然见识多,看见哥身上的纸扎衣都不好奇。”
我转过身对着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还得是年纪小倒头就睡,不过他的话提醒我了。
确实很奇怪,寻常人看到一个穿纸扎衣的人要么害怕要么嫌晦气,而这个莲阿婆表现的很从容。
也许是到了一定年龄,平等地尊重每个人的穿衣风格;又或者人家有眼疾,压根没看清楚。
等等,有一种情况一定不会吃惊,那就是始作俑者就是她,莲阿婆、大成……我好像抓住点什么关联,但只是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想,脑袋昏昏沉沉,再去想怎么也想不起来,很快就被困倦包裹,沉睡过去。
这一觉并不安稳,我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在做梦,一个很漫长的梦,怎么也醒不来。
梦境里,我好像被固定在一个竹辇上,摇摇晃晃抬到高台后停下。身上是宽大的狐裘,脸上被覆盖上一层坚硬的东西,我想大概是面具。透过眼孔往下看有一群激愤的人,他们举着火把叫嚣着,即使每个人的脸都不清楚。
突然,所有人静默下来,他们虔诚跪下。虽然是朝着我的方向,但我能确定他们跪拜的对象一定不是我,是我身后的人。可梦里我无论怎样努力都转不了头,不知道身后的人到底什么模样。
背后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类似宣布仪式开始,下面的人哄闹起来,手中的火把一个个拋向我,身后之人也朝我伸出手来。
就在手掌触碰上的那一刻,我惊醒了,浑身冷汗涔涔,支起身坐起来。
窑洞里一如既往的昏暗,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桌上的煤油灯还在摇曳,昨晚入睡太快,来不及熄灯,就这样燃了一宿。
我刚起身准备去熄灯,发现脸上的不适应,一摸,是一个木制面具!我好好躺着睡觉,这个东西是怎么戴到我的脸上的?
我立刻拿下来,发现这个面具正是唯一被莲阿婆钉在墙上的那个。
忽然,一道柔和又瘆人的话语响起。
“哎呀,果然还是太容易掉,来,让婆婆给你固定一下。”
原来是莲阿婆不知何时出现,她笑眯眯拿着针线朝我一步步走来。
这样的情景我再傻也能听出来,她是要用针线把面具和我的脸皮缝上。我吓得寒毛直竖,想要逃跑却迈不动腿。
千钧一发之际,三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哥,哥……大、白、哥!”
他的呼唤一声大过一声,显然很是着急。
我猛地一睁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三弟的脸,却没有被吓到,反而倍感亲切。这才发现我还好好躺在睡袋里,刚刚碰见莲阿婆也是梦,竟然那么真实。
见我睁开眼睛,三弟说道:“哥,你终于醒了!”
他这副一脸尿意的表情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这是怕我一睡不起吗。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许嘉和大成还在睡觉,看来我并没有睡很久,漫长的梦中梦在现实中可能只过去了一小会时间。
只是这三弟大半夜喊醒我恐怕有什么着急的事,我不由正了正色。
“喊我有什么事?”我压低声音问。
“我想尿尿,这里没有茅厕!”
“……”
一脸尿意还真是字面上的有尿意。
趁他去解决人生大事,我从背包掏出来手表看时间,才凌晨4点半。我从醒来就发现,煤油灯果真亮着,只是不知道彻夜未熄还是三弟又点上的。想起第二个梦,我瞬间没了困意,问三弟煤油灯的事,却良久没得到回声,可能是尿多办着正事没听见,于是我想着等他过来再说。
无意间瞥向木柜旁的墙壁,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一处空荡荡的,缺了点什么。
是面具!
唯一钉在墙上的那副,也是上一个梦里差点被缝在我的脸上那副。
想起来后,我立刻摸向自己的脸。
“哇!”
伴随一声叫喊,那副面具突然出现在跟前。面具诡异的微笑和我梦中全然重叠,仿佛下一刻莲阿婆就会拿着针线出现。
不过我没有害怕,看清怎么回事后,我一脚踢上拿着面具的人。
是三弟,解个手都不消停,趁着空还能偷个面具吓人。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我那一瞬间的惊恐全部转换成了怒气,三弟被我踢的嗷嗷叫。
他不知道我梦里的内容,虽然听我话把面具挂回墙上,但嘴里还是不服气,小声嘟囔我不经吓。
我悠了悠拳头,恐吓他:“不知天高地厚,小心被缝到脸上。”
“一辈子戴着面具,那脸不得白死啊!”他佯装惊讶,捂住嘴:“好怕怕~”
“……”
我没好气地挥舞拳头,他见势立马钻回睡袋装睡,打起呼噜。没多久呼噜变成平缓的呼吸声,我就知道他真的睡着了。
经他这么一闹,做噩梦的余悸已经平复许多。我也躺回去闭上眼睛,不自觉放松心情,身边有二弟三弟,外加一个大成,暂时没什么可怕的。
也许是因为睡眠时间不够,这次入睡没再做梦。大概八点左右的样子,大家都陆续起床。
我醒来就听见三弟啃着干粮,一脸愤愤说:“又凉又干巴,该死的二狗,都怪你,拿我的大铁锅挡子弹!”
“不然这时候就能吃上热乎饭了。”
大成对此毫无愧疚,淡淡道:“不通风,有铁锅也不能做。”
“前提是有,做不做是其次懂不懂?你个杀死铁锅的凶手!”
“不懂。”
“不懂?建议鲨了重开!”
“……”
美好的一天从聆听二狗和旺财的狗叫开始。
在争论声中,我掏掏耳朵,继续收拾睡袋。
一上午过去,莲阿婆都没有出现,我看向锁上门的那间房,不免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