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迭笑着回复,看着还怪真诚的,毕竟真诚是相处的必杀技,陈归肚中的攻击性言语到了嘴边也没有说出,只是伸出右手。
“幸会幸会。”
“在下陈归,村那头新街的三娘饭馆的前任职工。”
李迭闻言愣了一下,“前任..职工?”
“耶斯,前任职工,兼门面担当。”陈归微挺胸脯,露出骄傲之色。
“哦!原来是陈门面,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李迭虽长着憨厚清纯的面孔,但却非常来事,给陈归都整的有些不好意思。
陈归看着一旁趴在桌上如烂泥般有气无力的刘波,问道。
“所以,他这是个什么情况。”
“跟丢了百两银子似的。”
李迭指向地上从折扇脱落的木屑,摇了摇头。
陈归一看,怎么都跟谜语人似的,又让我猜,便出言道,“上午讲的太差,被路人冲上来揍了一顿,然后爆装备了?”
“后面对了,前面错了。”
陈归直接忽视了猜错的部分,说道,“嚯!还真是爆出来的装备,让我看看从哪里爆出来的。”
只见陈归站在刘波背后,两手在刘波身上摸索,嘴里还念念有词,“是什么捏?”
“什么捏?”陈归小手不是很干净,从刘波白衫的侧囊掏出了几枚铜钱塞进了自己腰包。
刘波一动不动,任由陈归翻查,两眼默默盯着桌前的街道,不知在想什么。
“什么东西,还怪扎手的。”陈归被一个尖锐的东西刺痛的手掌,便更加谨慎,欲把这个东西掏出来。
“长长的...”
“热热的...”
“噢嘿,我扯!”
陈归将此物扯出发现,竟是刘波最喜欢的折扇,已被糟蹋的不成模样。
一旁的李迭突然插嘴说道,“不好意思,我踩的。”
“哦...”
“踩完就变这样了?”陈归寻思刘波接受能力也没这么差啊,平时被自己锻炼得应该早就是抗压能手了。
“还有前面的事情。”李迭补充道。
陈归附耳靠近,“说来听听。”
然后二人便在刘波面前明目张胆地谈论起刘波今日的遭遇。
“什么?一个人都没来听刘波讲故事?今日不是赶集人还蛮多的吗。”
“对啊对啊,可是就是没人。”
“...”
“什么?刘波又被碰瓷儿遭讹了?花了多少银子消灾啊。”
“以前也被讹过吗...刘大家好惨...”
“...”
“什么?刘波之前撰写的故事已经没了原本模样了?还是从茶馆说书人那听来的?哦...这个之前我有所了解。”
“对啊对啊,今日我才得知原来真正的故事主角叫苏族湄。”
“...”
二人你一言我一接,明明是事实复述,字字句句却像一把锋利刺刀,一刀刀扎入刘波心中,又拔出。
“波啊,你自己觉得今天讲的怎么样。”陈归问道。
刘波埋着头低声回道,“我感觉...讲...讲的状态还不错...”
“也...可能其实并不好....”隔了一会又补了一句。
陈归一看刘波这般模样,见不得他这么难受,于是安慰道。
“放心,你那故事集我都看过,陈师看了都说好,再加上你故事讲得也很好,小希每次不都夸你吗。”
“肯定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了某一个,下次再接再厉。”
“再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你这么点小挫折就怕了?”
陈归的一番言语也只是轻微拨动刘波心弦,让其抬起了头,不在深埋桌面。
“咯,不信你看,听众来了。”陈归往街边一指,迎着三人的目光走来两人。
这二人陈归是见过的,乃之前在新街看到在为刘大家署名权争吵的两家铁锁铺店主,既然当时便能借故事热度来卖锁,便推断这二人一定是认识刘波的。
虽然二人当时所作所为属实没妈,但暂借先利用解一下燃眉之急。
只见这二人径直走到刘波桌前,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问道。
“这桌子空空的,卖的啥啊?”
还未等刘波回复,这人又说道。
“隔壁那卖花袍子布的在哪,知道不,哥兄弟俩打算买匹整件新衣裳。”
李迭闻言应了一声,便领着这二人去了自己摊位,留下陈归刘波相视无言。
“哈哈...误解了。”
......
日落西山,街上的摊贩陆陆续续收摊回了家,陈归很是担心刘波的精神状态,一直陪在其身旁。
昏黄余晖照在刘波的白衫上也未将其染黄,依旧洁白。
“刘波,打烊了,回家吧。”陈归将桌上的水壶塞回了刘波包里。
“嗯。”刘波缓缓起身,收拾起桌椅。
“明天还来吗,虽然不是赶集日,我起床后有空就来。”陈归口中的起床,显然已是下午。
“嗯。”
“小希今日加班补充店里菜单,所以没来,估计这时还在店中,要不一起去看看。”
“嗯。”
“哦,想起来了,你之前早就给小希说过后续故事了,难得她不好奇。”
“嗯。”
随后二人并肩走在街上,影子拉的老长,出了老街。
......
“波啊,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活对于咱来说,是有些不合呢...”
陈归踢着路边的石子,向刘波说道。
“三娘和小希都说,少了你,饭馆缺了分生气。”
“没必要找罪受。”
刘波盯着被陈归踢走的小石子,飞的老远,滚了几番便停了下来,像是又等着陈归走近再踢一脚。
心想难道小石子就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位置吗,总有人没事给它来一脚,更有路过的野狗咬住其奔跑。
又想到儿时家贫无以致书以观,童年一直是与社畜为伴,每当路过邻家,听到朗朗书声,心中总会莫名生羡,为什么在里面的不是我呢?为什么父母不能同别家父母一般家财万贯?
自从邻家那道高墙竖起,刘波便下定决心要努力挣钱,只为了那能无拘无束追求所爱的底气,更是为了实现从未触及的夙愿。
这次罢工来讲故事,仅是刘波自觉机会已到,提前结束了积蓄阶段。
可纵是回响甚微,刘波也不想轻易言败。
他,不想再跟过去的自己致歉。
他,不想脱下身上的长衫。
他。
想追寻真正的自我。
见刘波没有回应,陈归盯着刘波的长袖看了会说道。
“波,你右手袖口那怎么沾了一滩污泥啊?”
刘波抬起右手一看,自己袖口那竟沾上了一滩青棕色的不明固体。
凑鼻一闻,没什么味道。
“可能是先前在地上碰灰了。”刘波回道。
“回去搓洗便好。”
陈归一听长衫搓洗,问道,“不会是小希为你洗吧?”
“不,才不会让小希洗。”
“我娘会顺带帮我洗掉。”
“额...”陈归无言。
突然死去的记忆莫名向刘波发起攻击,今日清晨发生的一幕幕在脑中回闪。
“青...棕色...”
“我草!”
刘波想起来了,这是早上那老头站旁边从鼻孔里挖出的...
鼻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