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王延昭如同触电般想收回自己的手,被我死死握住,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接过册子。
“……”
“王延昭,你可知罪!”我稍作思考,夫子和蒙面人想置我于死地,不如我先发制人,策反了王延昭,办了夫子。我洪亮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不等王延昭自己认罪,我赶忙抢话,“大胆房丞王延昭,让你借我的名义,重审跃进县悬案,你怎么没有动静了。非要我亲自来一趟!”
“……”王延昭一脸不解,仿佛周围的人都模糊起来,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刚刚来势汹汹的我。
“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如今我们在外办事,要谨言慎行。”我借着抓力把他拽到自己身边,还顺便提醒他。
这又是如何?县令懵在当场!众人哗然!
“咳咳咳……”我稍作调整,抱拳恭敬向县令向衙役向百姓躬身行礼,然后宣告式开讲,“大家好,我是水笙歌,是御设四号房司主大人,授天子命前往跃进县查今日悬案,因案悬牵连甚广,所以特派我司丞先前一步,怎料路遇变故,事事不如意。”
“今天稍有误会……”我娓娓道来,顺便捡起地上被崴折断的木牌,吹了吹灰,呈放回公堂上的桌上,接着说,“王司丞虽然在县衙保住了我,可自己的嗓子却哑了大半 如今声音还未完全恢复;一路波折,还总有人想除了我们,不得已我和王延昭互换身份养精蓄锐,今日时机成熟,才出此下策,以告还我们身份。”
“当真,你才是巡按大人,他是巡按的辅丞?”县令目光流转在我和王延昭之间,不敢置信的问。
“证明我是不是真巡按很简单。巡按并非等闲,乃礼部尚书水大人之女,怡香坊诗会进一,都城文人墨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人只需捎书一份去都城便可证明。”我一本正经的说着证明我身份的办法,但是这些办法都太低级了,王者归来都是绝对力量压制的,武力解决一切。
时间差不多了。
我没太管别人的目光,而是看着衙门外流言蜚语满天飞的人群。
终于,有人撩拨开了人群。
一个熟悉的壮汉提溜着两个熟悉面孔的后颈,如提小鸡仔般,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走到我面前把他们重重摔在地上。
“跪下!”
他一声呵斥,被摔的两人赶忙爬起来朝我跪好,双手趴在地上,求饶的声音交替入耳:“大人我错了。”
我满意一笑。
来的壮汉正是王二麻子,趴在地上的也不是别人,那天旅店指使群殴我的两头目。
我看着他们脸上那一块红一块青的,忍不住给王二麻子亮了一个大大的赞。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来了?”王二麻子邀功似地谄笑起来,小声问我。
“我猜的。毕竟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我对他挑逗一下眉点头,目光示意他看一旁的崴,“卧龙在那。”
王二麻子顿时娇羞起来,大概是以为我在夸他是凤雏般的贤师。
“嘿嘿。忙正事。”我抿嘴偷乐呵。
王二麻子的举动顿时让跃进县沸腾,刘氏两恶霸,仗着乱世聚了一堆乌合之众便在跃进县做了地霸,县衙都不敢轻易动的人,现在被个壮士提溜过来了。
看着这两人就想起那天他们嚣张的样子,我举手就想呼他们一个耳刮子,悬空时,还是忍了,转恭手向县令。
“大人,殴打朝廷七品大员何罪?”
“杖责九十。”县令声音发虚,也不敢多说多问。
“……”
我满意一笑,还想直接下令,李氏两兄弟已经“前仆后继”爬上前,朝朝县令求救般地磕头。
“我们领罚……”
“我们领罚……”
欸?王二麻子做什么了?把这两人吓得!我翘眉打量眼前的大个,心里脑补出多种恐吓加拳脚,不禁默默赞叹:是个狠人。
爽!
惩戒完李氏,直接押入大牢候审。
如今巡按大人换人了,其中事由确实复杂,不宜在大众面前说道。所以我们进了衙门内堂,私了。
临走前,我让王二麻子悄悄送阿婆回家,然后控住她。
内堂一共六人,县令、李虎、一个老头、崴、真正的王延昭和我,闲杂人等一律避退。
“你是何人?”我先问了那个生面孔的老头。
“老夫是跃进县衙的师爷。”老头不卑不亢,反客为主,“女公子斯文果罚,亦是君子。既然你说他是房丞,你是房司大人,何以为证。文书一封已证明了他的房司身份,可文书无相,谁有便证谁。你的神通广大之处我们已经震领,可这不足为证。就算淫威之下我们屈服,办起事来也会有二心。不如你拿出实证,让我们同心同德。”
你!崴有些气不过,上手就想按住这老头,还好我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老头被吓地往后躲了一下。
“不得放肆!”我阻止在崴面前,向老头躬身道歉道,“真是抱歉,我手下多是武夫,行为上鲁莽了些,也只是忠心护主,请您见谅。”
“据我了解,本次悬案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有预谋的残杀,死者和杀死人的犯人都是受害者,如今已出现三对,三死三个杀人犯,不出意外还有一对受害者还未浮现。”鞠完,我言归正传,越过身份真假的话题直接剖析案情,希望师爷能以大局为重继续问道,“夫子,目前我们八位只有您是跃进县的前辈,请问跃进县是否发生过什么冤案?”
“不曾用。”老头不假思索,语气里充斥着不满。
我笑而不语,又转向县令,诚恳请求:“如今案件焦着,我已查出八九,只差动机了,如今衙门如此不配合,恐怕真相难明了。”
县令被质疑,面子上过不去,也知道师爷心中不乐,强撑着微笑:“县衙自当全力配合查案。你心中八九是指何?”
我又将目光转向王延昭,心里已经问了一万遍:这些人是不是蒙面人帮你杀害的?蒙面人是谁?你知道多少……
“……”王延昭别开脸,逃避我的视线。
我一咬牙还是决定忍忍。从而再次看向师爷,刻意放大声音,“今天,死了三人,县富父子两赵甲和赵小六以及李娘,杀人的是李贵、方文轩、孙大。这些都是当地人,他们之间的瓜葛早已成习惯了,你真的觉得他们要为了那点事搏命?”
“前些天的旅店,我是误闯者,被刺的是刘恶霸,但刀是孙二的。倘若我没出现,那当天就会多一具尸体——刘爽,多一个杀人犯——孙二。这八个人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吗?王家多年前为何一夜间只剩下了一个瞎了眼的阿婆?王氏夫妇真的是闯荡他乡吗?”
我质问师爷,同时警醒王延昭。如果全诺给我指的方向没有错,那阿婆应该是表面上的凶手。
可阿婆明明那么好?为什么要精心策划出这些人的自相残杀?
“王家!”师爷顿时色变。
王延昭在一旁默默攥紧拳头面色阴沉,安静听我们说。
“好像有个传闻,不过……”师爷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王延昭,见我示意继续说下去,才讲道,“传闻说延昭的爹研制蛊毒操控人心。很多人忌惮此事,前去劝他停止制药,他却一意孤行最终被毒蛊反噬,失去心魔杀妻儿后自杀,阿婆侥幸逃过一命却瞎了眼。”
“什么?”我和县令异口同声。
大家不都说王延昭是自小被父母带去外地生活的吗?怎么又出现了这么离谱的版本。
师爷许是知道我们在惊讶什么,补充道,“我们也是后来发现延昭娘的尸体和树林里延昭爹的尸体,才知道王家除了阿婆都已不在了。王延昭的阿婆已经孤苦无依,为了让她能继续安静的在跃进县生活,前任大人让我们口风一致对外说王家去了外地发展。”
“是谁判断王延昭的爹被毒蛊反噬的?又是谁断言王延昭的爹杀了妻儿?”我问。
“这是前任县令亲审的案子,凶器、手印等证据齐全,乐郎中亲验的毒,确定这毒正是王延昭的爹自己研制的。这些错不了!”师爷认真回忆后说。
“有没有可能,王延昭的父亲杀死自己的爱人才是第一案?手段如出一辙?”我顺势坐到一个矮案桌上,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死人和杀死人的都是受害者!凶手另有其人。”
“方才,水大人说只差动机了,水大人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县令突然想起我刚才说过的话。
“这样,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我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起身,崴立刻横眉怒目警惕起来,而我却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并解释,“不是去打架的。带你们见个人。”
“王延昭,很多年了,你还认识自己的家吗?认识的话带路。”我说。
王延昭十分疑惑,却还是带了路。
众人又辗转了几处,最终来到一处荒废的宅院。我带头走进去,里面破败不堪,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然而,当我绕过一面墙,看到的景象却让我愣住了。
在墙的另一侧,是一个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小院子,院子中间有一石椅,阿婆正和王二麻子坐在石椅上说话。
“阿婆。”我拉着王延昭走了过去,轻轻地唤道。
我托起阿婆的手,把王延昭的手递到她手上,阿婆颤抖地手握住延昭时,热忱的力度让我的心头一酸。
“奶奶,我把延昭给你带回来了。”我柔声道。
“奶奶?”县令疑惑出声。
我抬头望向他,眼中带着警告。
他一愣,然后尴尬地笑笑,“继续,继续。”
借着这个触碰的机会,我开始速读阿婆的记忆,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蒙面人!
“什么人在那里。”阿婆早已察觉。
“哈哈哈。看来是我低估了老人家,如此甚好。”蒙面人从阴暗的角落里站了出来,“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
“什么真相!”阿婆警惕地问
“您儿子已经死了,我来告诉你杀他的凶手……”
“……”
蒙面人告诉阿婆,王延昭的爹当年研制出来的是无色无味的毒药“魑”和乱人心志的操控药“魅”,单独服用不会有任何效果同时会永远滞留在身体里。
然而这两种药和半夏同时服用就可以毒或控人于无形之中。很多人诚心求药都被直接拒绝,于是众多求药者蛊惑了同县的人前来骗药,并谎称这是两种飘飘然的仙药,这些人特意做了个饭局骗取了药,为了确保骗出的是真药,还把药下在两壶茶里。
一半人喝了“魑”一半人喝了“魅”。
那段时间半夏是王延昭爹娘的常用药,所以很快王延昭的爹和娘身体里的魑魅发作,王延昭的爹错手刺伤已毒发的爱人。造就了今日的悲剧,最后,蒙面人报出八人名字:李娘、赵小一、赵甲、刘爽、孙大、李贵、方文轩、孙二。
……
阿婆并不完全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但是蒙面人提醒说:“半夏是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的良药,普通人服用并没大碍,但是身体里有魑或魅的就会完全不同。欲知真假,一试便知。”
阿婆将信将疑,却也不甘心自己的儿孙就此不幸,于是还是默默给李娘夫妇服下半夏。果然,孙大失心疯的杀死李娘,证实了一切。
于是阿婆暗自发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才发生一连串的命案。
我惊觉回到现实,红着眼看着阿婆。
阿婆瞪大了眼睛,仿佛有炽热的神色笼罩在王延昭身上,眼中没有一丝质疑,欣喜到双唇都在颤抖:“昭儿!昭儿!”
我知道自己是多余的,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
阿婆知道自己的手已经不再干净,想将手收回,却被王延昭紧紧握住。他的眼中闪着泪光,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阿婆,我回来了。”
“水大人,想让我们见的人是王家婆婆吧!”县令心中笃定。
我点头,不忍打破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