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车马声荡漾。
突然想起,走得匆忙,是因为有悬案,什么案子呢?
“夫子,那个案册呢?我想看看。”我问。
听见我的声音,小憩的夫子微微睁开眼睛,不急不慢,拿出册子递给我。
我打开册子,发现有三四字体比平时学的多了很多比划,又有三四我不太认识,加上精简的用词。
半读半猜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妥,思量一下后我决定请教夫子。
“夫子,我才疏学浅,这有些字我还不太认识,你能给我解读一下吗?”
“当然,荣幸之至。”
夫子先是眼睛一亮,接着浅浅一笑,欣然答应。
通过夫子的解读,我了解了个大概。
写案呈的是跃进县县令,县令急书是因为跃进县最近连续出现三起证据确凿的凶杀案,觉得事有蹊跷,但又找不出什么破绽,所以急书朝廷。
只是谁能想到皇上会把这么大的事交代给了一个孩子——我。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感叹古人用词真是精简。这么蹊跷的事,寥寥百字就给说完了,关键是大家是怎么看出来急的。
还不如重要的事说三遍:速来支援!速来支援!速来支援!
想着,我唉声连连。
夫子见我唉声叹气,以为是怜惜受害者。
“水大人,是为已故的人和蒙冤的人叹惋吗?”
我又摇摇头。
“那何故这边愁容不展,频频叹气呢?”
“夫子,我是觉得这案册写得太平凡,一点都不紧张,这样怎么能让朝廷的人用最快速度过去帮忙呢?”说着,我顺便指出一二。
“水大人才思泉涌,县令自然是比不了。”夫子不假思索恭维地说。
看出他的敷衍,我黑了一脸,嘟囔着嘴。
“夫子,我又不瞎,看得见。你好歹看一看这句子,再夸我,我还能信你点。”
夫子捋了一把自己的白胡子,憨憨笑了起来。“水大人,绝非等闲,我已领教。这案册不看也知不及你三分……”
这老头说话可以,中听。
我美美乐呵着,这夸得有鼻子有眼的。只是,总叫我“水大人”着实不妥,毕竟现在是皇封的四号房房主,做的是巡按的事。
电视剧里的八府巡按都是出其不意的杀出来,打的贪官污吏措手不及,我们也应该这样才有趣。
稍作寻思,我转向夫子,用商量地语气说道:“夫子,您还是夫子。我呢,你不能再叫‘水大人’了。我们是去查案的,这里面还牵扯官员呢,你就叫我‘小歌’,我们以师徒出游的名义进跃进县,不去县衙,找个旅馆住,暗查这个案子。”
说到这,夫子似乎不为所动,我接着补充道。
“这案子蹊跷得很,有普通人有官员还牵连商贾,万一是商官勾结好官被陷害,我们去县衙就相当于暴露在明处,再想了解这官民商之间的利益关系可就难了。倘若再有人想对我们下黑手,就易如反掌了……”
眼看夫子捋着胡须认真考虑。
我当即替他做了决定。
“就这么定了,拜见夫子,学生小歌。旁边是我的伴读小玉。”
夫子依着我的声音只觉言之有理,点头一二,见我恭拜赶忙回拜,糊里糊涂中似乎想说点什么又给忘了。
我连招手示意礼玉见礼。
“夫子好,我是小歌公子的伴读小玉。”
一旁的礼玉掩面咯咯咯笑着,还不忘恭一手。
跃进县比想象中远的多,太阳的余晖已经淹没在地平线下,我们还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
驾马车的小哥说,前方路段有一大片森林,不适合走夜路,入林前有间小客栈,建议我们先在客栈过夜。
大家四目相对后,一致认为:客栈过夜,天明启程。
大约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夜色已黑,一个客栈出现在面前。
马车一停,我先跳下车,瞬间觉得饿扁的肚子都有精神了。
礼玉和夫子也依次下车。
刚进客栈,我就迫不及待的锁定一张空桌,拉着不急不慢的夫子就往空桌边凑,一到椅子边先按下夫子,我坐在另一侧。
“小二,点菜。”我吼了一声。
小二瑟瑟发抖的站在远处,木讷地看着我。
礼玉姗姗而来,一只手畏畏缩缩地附在我的耳边,小声说道:
“小姐,不太对劲,大家似乎对我们有敌意……他们的眼神……像杀气。”
我这才注意到客栈里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他们一个个五大三粗,多数皮肤黝黑,姿态放浪,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有翘着腿的,有踩着桌椅的……
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汗毛直立。
“怎么了,各位大兄弟。我们是冒犯到什么了吗?”
我噗通站起来,强压自己的害怕,想来先行礼,应该会化解些些不必要的误会。
左边的一个大汉不由分说,劈脸把我扇倒在地。
一瞬间天昏地暗,都没有顾上惊恐,一只大鞋已经腾空踩过来,我本能的趴住护住头。
“公子!”
礼玉和夫子的惊呼声入耳时,我的腰剧烈的阵痛了一下。随即,礼玉奋不顾身的扑在我的身上。
又是一震,连体礼玉身体的重量,我被生磕在地上,疼痛从腰上侵袭全身,慌乱间环抱住礼玉,希望自己的手能替她减轻点伤害。
我的余光眼看着邪恶之手即将劈向夫子,想像个英雄那样勇敢的说句“不要伤害他,有事冲我来”,可又是沉重的一脚,让我根本无暇顾及别人,我埋着头死死抱紧礼玉。
一脚,又一脚……
短暂的三四秒,恍惚过完了一生。
“住手!”
一个男子大喝一声,终止了我们被继续残害。接着男子似乎与他们扭打在一起。
趁着空隙,我惊魂未定地急促换口气。此时,礼玉已经意识迷离,我缓缓把她扶躺在身侧的地上,轻轻拍着她的脸颊,呼唤了她两声。
“礼玉,礼玉……”
“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没……事。”她艰难地冒出两个字。
我还想关心一下夫子如何,右边明显有个人给了眼色,另外两个人就把我和夫子按跪在地上,如同宰鸡一样。
像我这种穿越古今的不应该是主角吗?有主角光环的人怎么会被不知名的路人甲这么凌辱?
疼痛、羞辱、自责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就不争气的溢满框。
我不能哭!我绝不能哭!我是尚书府千金,我是四号房房主,我是御赐的巡按,跃进县的人还等着我去查案!
我绝不能哭!绝不能……
咬着牙,对自己默默说了无数遍后,悬在眼眶里的东西终于被止住。
似乎还有个恩人深陷劫难,镇定住自己后,我抬头发现来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驾马车的小哥。
没想到这么不起眼的马夫,身手矫健有力,刚才欺负我们的大汉已经被修理在椅子下。
也似乎是这一举动激怒了左边的人,他们愤然群起,却被一个为首的人,张手拦下。
那人冷哼一声,收回张开的手臂,肩膀抖动,咯吱作响。嘴角微咧蔑视一笑,仿佛老虎看见了狮子,是劲敌也是猎物。
只是感觉情况不妙,果然那人腾空跃起,双手抱拳,扣肘而下,马夫小哥虽然双臂挡住,却整个身体被压跪在地。
力量悬殊一目了然。
还不等马夫小哥喘息,那人的手已经改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身体摔了出去。
这一摔,打出了完胜的效果。左边的人兴奋地欢呼嘲讽小哥。然而这并没有让这些人适可而止。有人欲上去补上一脚。
“住手。”我几乎竭尽全力去嘶吼。
“你们是要钱还是要命,都冲我来,他只是我家的马夫,他她都是我家的下人,放他们走!”
不忍大家都这么倒霉,我愤然挣脱起身,依次指了马夫小哥、夫子和礼玉,歇斯底里地去咆哮。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敢的?现实也直接了当给足了我无情的嘲笑。
只是安静一秒,他们便哄堂大笑。满屋洋洋洒洒的笑声仿佛都在说,一个小屁孩还真把自己当颗葱了!
然后马夫小哥像被吞食剩下的残羹,任人瓜分厮打。
这一刻,我终于绷不住了,闭眼咬紧牙关,竭力制止抽泣,眼泪却还是肆流而下。
原来我这么没用。或许,我也不是什么主角,不然怎么会被人这么欺负。
越想心里就越委屈越愤恨,忽然眼角有锃亮的光影,是匕首!
反正都是个没用的人,脑子一热,一个邪念闪过,我抢夺过匕首,向那个为首的人冲过去。
一抹红溅出。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人,居然就这样捂着胸口倒下。
半个客栈的人直接乱了阵脚,右侧的一波人也震慑在原地。
好一会,有人高喊。
“杀人了,杀人了……报官。”
很多人影才开始在我的身边攒动。
我忘了自己是什么感受了,因为那抹红是从我的手中溅出直接斜喷在我的脸上和右眼里。
世界顷刻变成红色,脑子一片空白,然后我的身体瘫了,我甚至忘记自己是否还站着。
直到有人把我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