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阳光穿过淡淡的晨雾,照射在驿站的石板路上,勾勒出站外横七竖八的身型轮廓。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我是被这个突兀的声音吵醒的,揉着眼望去聚了一波人。
“昨晚我夜观星象,发现荧惑守心直指林城和都城,大凶之兆。应在最近几日,大家快逃命。”
凌风一怔,“荧惑守心?林城?不会这么巧吧?”
“什么是荧惑守心?”我问一旁的礼玉。
“其实就是火星荧荧似火,行踪捉摸不定的天文现象,这时候的天文学还不发达又总能赶上战争,所以人们才会迷信的以为天降灾祸。”礼玉没睁眼解释了一句,继续呼呼大睡。
这感觉怎么都不像个柔弱侍女,倒像个粗汉。我满脸嫌弃地摇摇礼玉,“你是礼玉还是魏影?”
“大小姐,你是意识被抽离穿进水笙歌的身体,我是为了保护你把身体穿进来的人。你不一定是你,我肯定是我。”礼玉不耐烦的道。
“哦。”
“千百年来,当‘荧惑’徘徊在大火星的旁边时,帝王将遇灾祸……”那人继续滔滔不绝。
“神棍,整体妖言惑众。”我撂下身上的衣服,起身伸个大懒腰。
也许是我的声音比较大,说话的人剥开人群愤怒地朝我走来,嘴里谩骂,“哪来黄毛小儿,天机岂是你可亵渎的!”
我微微皱眉,看向旁边不远的凌风,他给我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他来处理。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便懒洋洋地倚在墙上,看着那人像跳梁小丑一样上窜下跳。
“我告诉你,想我周半仙算无遗漏,几千年说的话那叫一个字不差。一看你就是从都城来的,我告诉你,都城就要大难临头了,你不信我,迟早后悔!”
周半仙?我挑眉,好奇地打量他,黑色的头发自然地披散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估摸着也就30来岁。
听他这么一通吹嘘,想必是有几分本事。
“你会算命?有本事给我算一卦。”我故意挑衅。
“自然!我算一卦便知你前世今生。”
“那你算算我什么时候能走。”我往后一靠,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周半仙一噎,不满地瞪了我一眼,随后闭眼开始摆动手指。
我:“……”
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不过我还是配合着他等他算卦,毕竟我是魂穿过来的,这个世界对于全诺他们的文明也不过是个玩石,多知道些东西没坏处。
“呜——”
周半仙突然虎躯一震,一拍大腿,“你这人活生生的在我眼前!怎么会无此人!小儿稍等,我在算算你的天命。”
随后周半仙从口袋里掏出个龟壳,一扔,白花花的碎片崩了一地。
“这龟壳经受不住天机的洗礼……”
我明面憋笑,但心里已经慌了,得亏他只是这个世界的相师,有认知局限,倘若生在21世界的文明里岂不是真的可以算出我的渊源,若是换成量子次生文明,岂不是可以知天命?
“且慢!”周半仙突然一喝,眼睛瞪得像铜铃,与他对视,我竟然觉得他的眼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小公子天生是大地之主,可化人间万难,可幼年异变,藏匿于缥缈间,不问世事!”
我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今天下动荡,朝代更替频繁,战乱四起。有几个能幼年不变,喜见世事的?”
周半仙扶着腿摆了摆手,“不急,不急,等我再算算。”
又一番指天画地,念念有词。
“天命天命,何为天命?”周半仙呢喃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古文版的道德经念得我头疼。
“这……”周半仙支支吾吾道,“小儿体内并无死气,可人如何不在了?”
我摊摊手,“我乃天人下凡济世,自然不是你等神棍能算明白的。”
周半仙噎住,噗通跪地梗着脖子,竟然信了,“小道学艺不精,还请仙人指教一二。”
寻思了一下,我决定忽悠他一下,便在他耳畔小声说,“唐后四方分裂70年,日后天下尽归赵,你与其与人看天不如助赵家谋统。”
我本只是跟他戏言了一下历史,没想到他坚定地站起来,向我鞠躬。
“学生记下了,这就启程。”
看着周半仙果决的身影,我彻底愣了,感觉自己才是个傻子!
“小公子,玩够了,就随我去小侯爷府吧!”
我看了一眼说话的女人,忘了还有这一茬。
“行。走吧。”
我随礼玉上了马车,凌风驾车,崴单骑在侧。那个女人骑马开道,前后都是她的人马,目测有十余人。
半个多时辰后,沿途渐渐有了花香。这香味我熟悉,是桂花香。
我的家乡皖州也有很多这样的桂花树,别的地方桂花八月开九月落,而皖州的桂花七月开十月不落,直至秋雨来,纷纷融入泥土。
“这是到哪了?”我欣喜地掀开车帘,鹅黄色的小花瓣正好落在我的手上。
桂花的香气浓郁而迷人,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微风吹过,桂花纷纷扬扬落下,像是下了一场黄色的雪。
“前方就是林城了,马上到城门下了。”礼玉说。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初唐文人便喜欢这天香,小公子如果喜欢我给你摘一束。”
驾着马地崴欲下手折枝,我忙打断他,“别,摘了只能香半月,不摘能香三月。我能闻见就行。”
“小公子如果喜欢,日后府里也种几棵。以后大家送礼都送天香。”礼玉打趣道。
我欣喜地看她一眼,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突然有人骑着马拦住去路,“马车里坐着的可是画像上的人?”
我透过窗帘探出半头,一个不认识的小兵骑着马横在路中央。
真是不巧,我暗叹。
凌风显然是这小兵熟识的人而且比官大一阶。
“都城凌主事?” 小兵恭敬地行礼,然后看向我,“凌主事,我们是奉小侯爷的命令来接这位公子!”
小侯爷?我疑惑地看向礼玉,她朝我眨眨眼,“应该就是她要见的小侯爷。”
看来这个女人是把我当见面礼了,已经事先告知了这个小侯爷。
他知道我男装也知道我女装甚至知道我的现代装,当今只有荣奚一人。可荣奚什么时候成了小侯爷,他要寻我尚书府传书即可。
难道他是出事了?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被带到了小侯爷府,小侯爷府不愧是封地都城的府邸,比起都城的繁华差不了多少。
沿途家家户户都是三步一亭五步一岗,这还没进院门,院子里至少有不下十位身着银甲的侍卫来回巡逻。 这一看就是有大事要发生。
“小公子,您随我走,其他人请去客堂等候。”小兵恭敬道。
“我一个人?你确定?”我挑眉。
侯爷府的迎门侍卫轻笑,“是的,小侯爷只见你一个人。”
“那你们先去客堂等我吧!”我交代一句。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跟着那侍卫,侍卫将我带到了府邸的偏院,一进院子便看见一个身着蟒蛇皮外衣的男人坐卧在案桌前。
侍卫将我带了过去,“小侯爷,人带到了。”
留下我侍卫便退了出去。
“小侯爷?”我诧异,一个小侯爷这副穿着。
我打量着眼前的小侯爷,此人极为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
这人不是荣奚。
院内装潢低调简单,与这林城的繁华格格不入。
小侯爷背对着我,听脚步声缓缓起身转向了我,这一刹那,我惊呆了,这小侯爷长得居然和荣继如此相似,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莫非就是荣继?
他正用那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我。
“你是荣继?”
“销大小姐,真能折腾人啊,我转身变成侯爷就不认识我了!”小侯爷笑起来跟荣继一点都不一样,他的笑里多了几分奸诈和玩世不恭。
我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这家伙眼神怎么像看猎物一般的看着我啊!
“小侯爷,你是荣继吗?怎么像变了个人?”我吞了口口水,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侯爷靠近我,神秘兮兮道:“我是不是荣继还有可说,而你一定不是水笙歌。你是谁?”
他的一句“你是谁”让我顿感寒意袭身。
我被震慑在原地,不敢动弹。
“我一直以为是水大小姐对本侯颇有兴趣,没想到原来对我有兴趣的是销司?” 小侯爷见我不动,眼神又炙热了几分。
此时我有些茫然又恐惧,这是唱的哪出?
而可怕了是,明明我的身体没有动,却有强烈的凋零感,声音变得遥远,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模糊,仿佛自己就要消失了……
我看见小侯爷慌了,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荣奚。
“小司,小司……”荣奚猛烈地摇曳着我的身体。
“销小姐,开个玩笑,玩笑而已。”
“小司小司……”
……
他们叫了我很多声,我不愿听见他们的声音……但是,愚弄我也不行。
我顿悟般,干脆利落,一把扭住荣奚的耳朵,“捉弄我是吧!”
“啊!”荣奚如我所愿地尖叫一声,整个耳朵根都红了,“姑奶奶,撒手……”
小侯爷也愣了:“你没事了?”
“小侯爷是吧!”我也不藏着不掖着,直接爆发自己女孩子的本质,另一只手扭住荣继的耳朵。
他也吃痛嗷嗷叫。
院外的侍卫,不敢探头,隔着墙问道,“小侯爷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别过来。”荣继嗷嗷一嗓子。
你还知道叫他别过来,现在知道丢人了,刚才唬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收敛点?
“疼疼疼……”
“嗷嗷嗷……”
哼!听着这兄弟俩前仆后继的嗷嗷声,居然有点解气。
“哎哟,痛痛痛!”荣奚立马求饶,“小司,我错了,你放手啊!”
我这才松手,孤傲的立在那,等他们先说话。
荣继恢复了往日的恭敬,朝我一躬,“销姑娘冒犯了。刚才只是个小玩笑,你们的事,三弟都和我说了。”
都能说出“销司”,那肯定是说了。
我一撇嘴更生气了。这种秘密怎么能多一个人知道!
“说了多少?”
“全部。”
呀这人!听见他伍元式地索然,我就忍不住想揪住他的耳朵。
“呃这……”荣继快一步拦了上来,“是我,是我觉得你不对劲,一直逼问他,他才说的,不怪他。”
不怪他?那怪你咯!
我如炬舨的目光斩射在他身上,他马上避开推出荣奚,“你们熟络,怪他也行。”
“大哥,你还是不是我大哥。”荣奚顿时苦笑的摆手。
看见他们那怂样,顿感无趣。
“好啦,不开玩笑了。”我就近坐在了一个椅子上,比起我,我更好奇他们怎么突然来了林城,还成了侯爷 ,“你们怎么在林城封侯了?”
“你收圣旨前往跃进县的那天,我们也收到圣旨了,大哥封侯镇守边境。”荣奚嘟囔一嘴,小鸟依人般邻着我边上的椅子坐下,身体有意侧靠向我。
荣继点头表示是这样的,开口又改口“销……水……我还是叫你小歌吧!”
我点头,随便啦。
“那天,是急召。所以我们没送你就走了。那你呢?怎么也来了林城?起初收到密探我们还不相信,直到别人传书说今日会带你来府。”
“圣旨叫来的,说这里有女子失踪案,让我来稳点人心?我就来了?”说着说着,我自己都不自信了。
“女子失踪案?”荣继突然紧张起来,让我更加不自信了,他与荣奚相视会意了什么,接着问我,“谁送来的圣旨?圣旨何在?圣旨上怎么写的?”
圣旨我压根没打开过。
“怎么了?”我茫然地指向外面,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说话都变得不利索,“公公送来的……圣旨在礼玉那……”
“走,去找她。”
荣奚二话不说,拽着我就走。
客堂。
七八个人,姿态各异,似乎都有自己的心事。
崴坐在靠近门的椅子上,抱扇而冥思。
凌风不安生地左右踱步,礼玉抱着行囊站在一侧。
那个女人带着两个自己的手下在客堂门口张望。
左右穿梭着伺候的侍婢。